手安抚似的摸过他后背,渐渐往下伸……
男人蹲下来的时候腰间的钥匙晃动,李顾听着响,无意识看过去,发现了卡在钥匙圈里的深蓝色毛线。
被抚摸过背脊留下的不适感,隔着冬天的棉衣也像是被蛇爬过。以及那些颜色特殊的线头,几乎能确定就是纪寒星脖子上那条围巾。李顾霎那间福至心灵,想明白了很多事。
他今年十四岁,懂的东西不多,懵懂听说过的却不少。从大人只言片语和隐晦的神情里,他也多少学到一些本不该早早知道的东西,那一瞬间他近乎早慧地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属性。
他猛的从男人手里挣脱出来,那双长且苍白的手并不像看起来那样脆弱,反而像鹰爪一般有力。近乎兽类的直觉告诉李顾,如果发生争执,他无法从这双手里挣脱。
他做了人生头十几年中最机智的一个选择,当男人疑惑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李顾“哇”地哭出声:“我,我是孤儿,村长让我帮他看亲戚的小孩,现在我把那个弟弟弄丢了,回去他们肯定会打死我的。”
柔顺,因为悲惨而显出的乖巧,勉强合格。
男人摸着他的后颈,李顾忍住恶心央求他:“叔叔,你看着像好人,能不能帮帮我?”
李顾就这么留下了。
司机像赶羊群一样把付过了饭钱的人往车上赶,也不管他们吃没吃完,清点人数时发现车上空了个缺。后厨里的男人走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往司机的袖管里塞了进去,听摩擦的声音那该是纸币,多少就不得而知了。司机往他身后的方向张望了片刻,而后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意,关上了车门绝尘而去。
男人从厨房里端出了散发着热气的饭菜给李顾。李顾确实饿了,小声说了谢谢接过盘子来,他心底此刻爆裂的情绪太多,生怕看那人一眼都藏不住心事,只好缩在角落里,埋头使劲吃,倒是个苦大仇深的小可怜样子。
“你是孤儿,又弄丢了个孩子,回去可怎么办呢?”那人盯着他,像模像样叹了口气。
李顾很快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撤回目光来,用力吞吃碗里的食物,用饿坏了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那人幽幽又开了口,循循善诱道:“怕回去被打,就不急着走。有的是人想要个儿子回去疼,你想不想在这里先住下来?”
纪寒星没有打算坐以待毙
李顾当时心里没有多少算计,只是单纯而固执地想,这也许是找到星星的唯一机会了。他必须在这个男人身边留下来。
冬天很冷,李顾吃完那顿饭帮着男人洗了碗,凉水里拿出来的手,冰得有些刺骨,不一会儿火辣辣地热了起来。后面又来了一辆车,是去往其他方向的,司机照样赶猪似的赶客人下来吃饭。男人一边收着钱,一边不忘分出目光来不时往李顾的方向瞟。李顾知晓他的意思,故而显得有几分胆怯地窝在墙角边上,有意不引起他过多的注意。只是招了那只杂毛狗来,低着头跟它玩。
再送走两趟车,这间幽暗的房子在过早来临的黄昏映衬下显得更加深不见底了。男人开了一盏不太亮的灯,倒了半壶小酒,自己边吃边喝。还有意把杯子凑到李顾嘴边上,狎昵地哄他喝酒,李顾避无可避,只好仰头一口闷了。他在村子里遇见人家办喜事也没少混过酒喝,比起男人这种细致喝法一小杯其实不算什么,而这个颇为痛快豪放的动作却不知道怎么消解了男人的意兴,那人摆摆手,让李顾滚到角落待着了。
男人自己吃过了,还用碗装了一份饭菜起来,倒扣了另个碗在上头盖好,然后用塑料袋子装起,提溜着准备走。他并没有要带李顾回去的意思,穿过拥挤的后厨,推开一扇油腻腻的门,露出一个塞了些被子和旧衣服的储藏间来,打发李顾今夜在这里睡下。
李顾盯着他打包的那份饭菜出神,然后紧紧拉住了男人的裤腿。男人低下眉眼来,稍显不耐地问:“还有什么事?”
李顾话都说不清楚,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冻的,哆哆嗦嗦地:“我,我想跟你一起走…”
男人再打量了他两眼,怎么看都是一个有些粗糙的男孩子,不够白嫩,也不够可人,初见时那点对于少年人的新鲜感已经快要不见,露出一点为难神色:“家里住不下,你歇一晚上,明天给你找个会疼人的爹,到时候你就有房子住了。”
李顾咬牙:“我一个人害怕…求你了,我不占地方的。”
男人拧着眉毛,眼里终于透出不耐和戾气。
李顾知道这不是触怒他的好时候,便退而求其次:“好,好吧,你别生气,我就在这里待着……”
男人鼻子里呼出潮湿的酒气,转了个身。李顾一把扑了上去:“等等叔叔!”应声而落是旁边堆砌的本来就很危险的面粉袋子,男人看到的时候敏捷地往旁边一躲,还是没逃过被面粉扑了一身。他瞪圆了眼睛,像一头就要扑身而上的野兽,李顾小声解释:“我,我只是想让你留个防身的东西。我不敢一个人睡。”
“哼,”男人带点轻蔑意味哼笑一声,用方言咒骂了一句,大致意思是说哪个会要这种,然后朝厨房里努努嘴,半是哄诱半是威胁地压低了声音:“有刀,剁骨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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