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年龄与他们差不多的少年,短短的头发支楞在头顶,看上去很精神。
藤川凉本以为那是谦也的同学,但很快发现不对——只见那少年在挥手的同时迅速扫了他们三个一眼,“嘿,我也知道你!”他爽朗地笑起来,手指笔直地点向谦也,“以前你常来这里,对不对?忍足……”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满脸苦恼的神情,“唔……忍足弟弟?”
谦也的脸色有些挂不住,“我有名字!”他强调,“谦也,我叫忍足谦也!”
忍足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从眼下的情况看,那少年的前一句忍足显然指的是他,可任凭他在回忆里搜寻了一圈,也还是没能记起这位「故友」姓谁名谁,曾经在什么时候与他有过多少接触。不知道该怎样称呼,但又不愿轻易承认,毕竟如此失礼的行为他不会允许发生在自己身上,因此只能努力挤出笑容,“好久不见,”他伸出手,念着公式化的旁白,“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演技拙劣,藤川凉不明所以,谦也则开始偷偷翻白眼,脸上写满对他的鄙视。
那少年自然也看透了他的心思,但却表现得不急不恼。只见他上前一步,迎着忍足伸出的手掌轻拍了一下,“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果然忘了我是谁,”忍足的表情像是在犹豫,或许想到了什么,却因为不确定不敢开口。见此情形那少年不禁对他的健忘苦笑,只好主动给他台阶下,“难得回来一次,想去见见刻耳柏洛斯吗?它一定很想你。”
忍足终于恍然大悟,“濑户!”他脱口而出,“是你啊。”
每个男孩子都做过勇者斗恶龙的美梦,并热衷于在现实中寻找替代。
而对于生长在南梅田区这条河流附近的男孩子们来说,勇者可以有无数个,恶龙的指向却出奇一致:河道分叉处,途经车站的必经之路旁,由开药堂的濑户家饲养的那条牛头梗。尽管濑户先生曾不止一次向面露惊恐的顾客们解释,自家爱犬性情温顺,一般来说决不会伤及路人,但它那倒三角的脑袋,巨大的鼻子,扁平的脸,短而硬的四肢,尾巴和毛发,看上去总是不怀好意的眼神和喉咙深处呼噜呼噜状似威胁的声响,依旧不妨碍所有人对它望而却步。
尤其是它的名字:刻耳柏洛斯,神话中看守地域的三头犬,据说是濑户家长子的杰作。
“你们大阪人有给宠物取神话人物名字的爱好吗?”忍足和濑户回忆旧事的,藤川凉偷偷用手肘捅边上的谦也。她想起了谦也的奥德修斯和伊阿宋,忽然就没来由地想笑。谦也对她的态度不以为然,“这是流行,”他耸肩,“谁不希望有条名字勇猛的宠物?”
久而久之周围人家的男孩子们也达成了一种默契:他们会在早晨上学时刻意绕路,即使心里害怕也要装做镇定的模样从刻耳柏洛斯面前经过,对对方的眼神,吼叫甚至爪牙上的威胁无动于衷,以此来标榜自己身为男子汉的勇敢,相反面露胆怯甚至逃跑的不合格者则会被当做胆小鬼看待,受到其余人一致的排挤。小孩子间的圈子有时候就是这样不可理喻,仅仅是这样一条牛头梗,就能被当做衡量朋友的标尺。
忍足在国小四年级时搬去了那里,之后不出意外遇到了这门挑战。
之所以答应倒并不是因为害怕被看扁或排挤。从小到大他已经至少搬了六次家,在每个地方停留的时间长短不一,即使真的曾经有过朋友圈,到后来也都慢慢失去了联系。他并不在意所谓的小学生人际,也不想做英雄,只是单纯怕麻烦罢了——既然从一条狗面前昂首挺胸走过就能够有一群暂时的伙伴,何乐而不为?
——“那然后呢?”
——“然后,他碰到了麻烦。”
忍足发誓,这辈子他从没有见过那么难缠的动物。
姐姐曾经养过猫,最后在搬家时送了人。那家伙有着令全家人头痛的大爷脾气,但只要挠挠它的肚子或是任它躺在腿上为它顺毛,就会立刻化成一块没骨头的浅灰□皮;谦也在三年级的时候迷上了养蜥蜴,表皮坑洼目光凶狠的爬行动物,见到陌生人偶尔还会压低声音嘶嘶地叫,但每当忍足用不输于它的凶狠目光居高临下瞪回去时,蜥蜴就会别开脑袋,朝远离他的方向迅速躲开。
但问题是,眼前的这只和地狱守门狗同名的刻耳柏洛斯,似乎软硬不吃。
它在忍足离它还有十来米远的时候用目光将他锁定,似乎早已经从一群人里辨认出了这一回的挑战者。同去的男孩子们告诉忍足说如果真的害怕,飞快从它身边跑过去就可以了,这条狗决不会追上来,他们每次也都这么干,但忍足执拗地认为这样的行为和逃跑无异。他很快发现不妙,随着他的接近,刻耳柏洛斯喉咙里的咕噜声越来越响,最后终于大声叫了起来。
眼前有两个选择——a:向前或向后飞奔,b:原地不动等待老板亲自将狗带走。
可忍足偏偏要面子地选择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c。
“我听说,只要你直视狗的双眼,他们就会被你的气势吓到,乖乖听你的话。”
忍足这样对身后的人说。不愿逃跑也不愿等人解救,能够相信的眼下只有自己。因此他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同时目光始终不离开刻耳柏洛斯的双眼,打算亲自示范这句不知从哪听来的理论。后面跟来看热闹的的男孩子们早已经停下了脚步,忐忑目送忍足走向刻耳柏洛斯的势力范围——在那之前还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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