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声音。
苏桐驻足庭阶前,视线越过枯萎的美人蕉花丛,落到北屋的窗格间。
廊下挂了两只大灯笼,每晚天一黑王大郎就把灯笼点起来,夜夜烧蜡烛,一个月下来得好几百钱。她分明不怕黑,但因为傅云启随口胡诌,她刚好需要一个理由谢绝热情的同窗不断提出的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的邀约,顺水推舟说自己怕黑而且认床,待在自己住的北屋才能睡得着,每晚早早关门,既不出去拜访其他人,也不接待访客。
她到底想做什么?当真要一辈子当男人?成天和一帮半大少年混在一起,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以后谁敢娶她?
他默默想着心事,忽然听到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靠近,余光扫过去,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赵兄。”
“桐哥,刚才你和杜嘉贞起争执了?他的脸色是真好看,都能拧出水了。”
赵琪拍拍苏桐,“杜嘉贞那人别的都好,就是心眼小。堂里很多学生不服他,可每次考试都是他排前三。”
苏桐淡然道:“他想对云哥不利,又不想被人抓到把柄,挑唆周谕如不成,就来撺掇我。”
“撺掇你?”赵琪扬了扬眉。
苏桐不说话。
赵琪停顿了片刻,含笑道,“说真的,你和傅家闹翻了,犯不着为傅云得罪杜嘉贞。杜嘉贞毕竟是秀才。”
见苏桐皱了皱眉,仍旧不开口,他接着道,“傅云年纪比你我小,可他入院以来风头最盛,现在书院的人都只知道他傅云的名字,早把你这个并列头名忘到爪哇国去了。苏桐,傅云行事太张狂了,迟早要吃苦头,你和他非亲非故,傅家还把你们母子几人赶出黄州县,你没和傅云、傅云启闹翻已经仁至义尽,何必为傅云操心?”
赵琪满腹牢骚,入院读书之前,他筹划利用书院广积人脉,然而没等他闯出什么名堂,傅云先声夺人,把新生的注意力全夺走了。现在书院学子尤其是附课生成天跟在傅云屁、股后头跑,谁还记得他是赵家大公子?
为了什么?
苏桐掀唇微笑,为了傅云英一直以来虽然防备着他但也一直善待他吗?为了傅云英和自己相似的身世?还是为了讨好远在天边的二哥?
他自己也不清楚。
如果……如果傅云英不姓傅,那该有多好……
他眼底倏忽掠过一丝阴冷之色,薄唇轻抿。
英姐,这一次考课,我绝不会和你并列。
…………
长春观。
小道士们日复一日在梅花桩上练拳,时日久了,踩在高高低低的木桩之间腾挪闪跳,如履平地,动作优雅从容。
傅云英站在回廊里旁观了一会儿,道:“张道长,我还是跟您学炼丹罢。”
她每天练拳,不怕吃苦,但每个月只有一天工夫来道观,一个月踩一天梅花桩,练到什么时候才能练出师?
还不如炼丹。
张道长哈哈大笑,“我告诉你,炼丹可是我的拿手绝活,别人我还不教呢!”
他说着话,眼神示意徒弟们搬来炼丹的丹炉,先带着傅云英熟悉器具。
“晓得为什么庙里的和尚多,道士少吗?”张道长一面一一揭开大捧盒里几十枚带盖子的瓦罐,让傅云英嗅闻里面药材的味道,一面絮絮叨叨,“一半是大和尚嘴巴子利索会诓人,一半就是那些和尚太穷了!想当道士,没钱不成,光我们穿的道袍,戴的帽子,还有丹炉和炼丹的材料,一般人家供奉不起!所以历朝历代修道的人比不过念经的和尚多。”
道家高深,需要具备一定财力才能入门,光是这两条,修道的人就永远比不过钻研佛道的。
“张道长,我对于炼丹真的一窍不通。”傅云英老老实实道。
张道长大手一挥,“没事,我告诉你一个窍门,炼丹嘛,就和煮面疙瘩一样,一股脑往锅里甩,水少了加水,水多了再丢几个面疙瘩进去,搅一搅,加点盐,加点醋,就好啦……”
傅云英不说话,心中暗暗腹诽,真这么炼丹,那长春观早就被炸为一片平地了。
张道长卸下仙风道骨、洞察世事的皮子,和喜欢唠叨、吹牛的傅四老爷没什么区别。她拿出在长辈面前的恭顺乖巧,认真听张道长胡言乱语一通,虽然心中不认同,但始终跪坐在蒲团上,坐姿端正,表情认真。
“你比你二哥强,你二哥坐一刻钟就不耐烦……”
张道长演示了一遍炼丹的流程,看傅云英依旧乖乖坐在角落里看着自己,既没有走神打瞌睡,也没有露出狂躁焦急之色,满意地点点头。
“二哥或许是看张道长炼丹,心生羡慕,想自己动手学习,才会让您觉得他不耐烦。”
傅云英微微一笑,道。
张道长哼了一声。
这时,一名小道童拿着把亮闪闪的长剑冲进堂屋,大声道:“师父,姚家人来了,他说姚大人瞧着不好,请您快过去。”
姚文达时常生病,十天里有七天躺在床上下不来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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