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帮忙下,我艰难爬起,拍拍身上的雪花,道了声谢,转身便走。
耳边冷风嗖嗖,浑身上下都冒着冷气,头脑昏昏沉沉,每踩一步,都如同带着千斤重。我只知道往前走,却不知方向在哪儿。
四周是矮层的民房,一般不超过五层,墙面斑斑驳驳,透着一定的年代感。偶有一些院子,挤着几间低矮的平房,也摆脱不掉陈旧的意味。
终于看到一家小店门面上的地址,看清了开头的城市名。
这是g城。
我到了距离n城800多公里的g城,还跨省了!
心中的悲凉更甚,只是又平添了更多的无奈。即便不是现在,我这几天都是要离开n城的,只不过是有无人相送、有无人关心的区别。
现在,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也许,我本来就是一个人。刚出生没多久便被遗弃,如果不被领养,我也会在18岁时开始独立,只不过两岁时幸运的和乐家结缘,用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过起了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十六年弹指一过,如今我已成年,又恢复了孑然一身。也许,我的命里,就注定了这般的形单影只,孤苦伶仃。
我环视了一眼四周,白雪茫茫,明晃晃的天地,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如今,真的只剩下我,形单影只了。
脚下突然一软,重重的摔了下去……
……
又是从无穷无尽的恶梦中惊醒,这五个月以来,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这样的醒来,惆怅而茫然,近乎绝望。
我懒洋洋的缓缓睁开双眸。是的,懒洋洋,如今还能醒来,已是万幸。我已经一无所有,说一无所求,至少还抱着好死不如赖活的信念残喘着,还抱着父亲的期望苟活着,我并非一无所求。
想到这,我像是要决定一件大事一样,猛地睁了眼,却看到了结了蜘蛛网的天花板,不由微微一惊。
这是哪儿?
房间不大,十来平方,有些发黄的墙面,简陋的好似没刷漆的老旧桌椅,胡乱摆放的几本旧书,银色边框的小立镜,以及鼻孔旁弥漫的棉絮味。
我低头扫了一眼身上被掖得严实的大红牡丹图案的棉被,更是茫然不已。
吱呀一声,门应声开了,伴着哆嗦的哈气声,带进来一股冷气。
一张眼纹皱巴巴的大妈脸转了过来,看到我,一双单眼皮眯到一起,大声笑道:“姑娘,你终于醒了!”
我点头“嗯”了一声,轻轻问道:“是您把我带回来?”
她走到桌子旁,背对着我,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只瓷杯,麻利地倒了杯热水,转身走来一把递给我,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喝水暖暖身子,饭快好了。”
“谢谢。”我小心翼翼的接过,浅浅的喝了一口,捧在手里取暖。
大妈热情道:“姑娘,这么大肚子,怎么独自一人外出啊。家在哪儿,吃完饭我给你联系家人。”
我闻言心中一片酸楚,微微低头平息着,两手发颤,水波不住微动。
“怎么了?跟家里人闹别扭了?”
我摇摇头,泪水不知不觉间滑落,没一会儿便濡湿了陈旧的被套。
大妈没再问什么,只默默的去厨房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一边给我夹菜,一边劝我不管怎么样为了宝宝多少吃点。
我闻言再度热泪淌进了米饭中,无力的放下饭碗,终于凄然道:“阿姨,我不想要这孩子,我不想要这孩子。”
大妈慌忙搂住我的肩,粗糙的大手帮我抹眼泪,安慰道:“姑娘,别动气,先吃饭,要打胎要生孩子吃完饭再说,啊。我女儿要是还活着,也和你这般大了。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特别亲。”
我在大妈怀里抽泣了半晌,仿佛这么久以来,终于有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尽管是陌生人,却因没有恶意而叫人留恋。
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她一脸的诚恳和朴实,只轻轻点头,不再言语。
有时候觉得,生命就是一座九曲桥,直着走到底,眼看是尽头,但一拐弯,便有了通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通路。
在这逼仄的房间里,我好像从天堂回到了凡间,坠落的过程何等的艰辛与不堪,只是落地那一刻,拍拍身上的尘土,忍着伤痛,重拾着凡间的记忆,庆幸自己被命运婉转的从地狱拎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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