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溶溶,银白的光洒在刘家山上,它轻纱般地裹着刘初的思绪……
爱人啊!你的心如同皎皎的明月纯洁,你当初若不遇上我,或许你不会经受如此辛苦地工作,你不会被拖成绝症啊!依你的身材,依你的容貌,依你的团级干部的身份,你完全可以嫁给与你般配的军官,或公司的大老板。然而,你却阴差阳错地遇上我,我是你的罪人啊!
今夜我向你忏悔,你能听到吗?假如人真的有灵魂,愿你的心灵能与这月光交融,飞向天堂吧。
今夜我带你来到刘家山—我的老家,你知道吗?
卡车已在刘家山脚下停住了,爱人的弟弟付钱给司机,卡车返回了。刘初的老家在这山顶上,他把爱人的尸体扛在肩上,然后,借着月光,沿着崎岖的山路慢慢地慢慢地上去,爱人的弟弟及儿子跟在身后……
刘家山上的家原本是当年刘初的继父刘有根为了看守水果所建的草棚。它的北面紧靠着另一座高山,继父把刘家山顶削平后,它简直就像一把有靠背的椅子,“坐”于其上,可以腑视下面的小山、低丘、平地和田野……后来改建成砖瓦房。房子坐北朝南,占地面积约三百平米,前面还有约二百平米的院子。
三十年过去了,当年幼小的两个与他同母异父的弟弟都已结婚分家了,他们把这个房子分为两半,老二住东边,老三住西边,继父跟老二过,母亲跟老三过,只有院子是公共的。
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父母还健在,但此时的家已没有刘初年轻时的融洽气氛。两个弟媳经常为田地的分配不均争吵不休,甚至老三也为老二分得父亲而妒忌,因为七十多岁的父亲还能帮老二耕地和栽种水果。
至于他俩对刘初这个老大更是有一肚子的气。因为当年刘初官运亨通,两个弟弟向他求要一个干部指标竟然不给,长久以来一直积怨在心。
刘初也深知对不住两个弟弟,他想,早知道落马这么快,至少也要帮一下的,只是他先人后己,想稍后或迟一步再考虑,然而,往往人事并不完全由一人所掌控,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他没有后悔药可吃。
他这次回来,心情是很复杂的。既有眼前的悲痛,也有深深的内疚,但这毕竟是他土生土长的家呀!他不来这,将归何处?
此时此刻他不管两个弟弟和弟媳对他如何,他一到家就从屋里拿出一块木板放在院子的中央,然后把爱人的尸体抱上去,盖上一块洁白的布单,自己和儿子及爱人的弟弟一起守到天亮……
看着大哥在院子里守了一夜,两个弟弟的想法也发生了改变,毕竟是兄弟一场,平时有什么恩怨,总不应在这个大悲痛的日子里发泄呀!他俩于是采取了比较克制的态度,第二天,全家老少都同心协力地办理丧事了。
刘家山地属八万山村,相距一里左右,它原是八万山村的荒山。两个弟媳都是八万山村的,天一亮,她们便进村通知自己娘家的人来。
消息经她俩的娘家人传开,八万山村以及附近村寨的父老乡亲,那些曾得到刘初送给的药酒和免费看病的人,他们不约而同地,没有得到允许就纷纷地来到了刘家山—刘初的老家,人数超过千人,把整个院子挤得水泄不通。他们除了带来钱,还背来了一袋袋的白米,就是为昔日的恩人献上一点心意,好让他能顺利地把爱人安葬。
这天,请来的道师定好了安葬的地点,就在布谷山。
八万山村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很多,布谷山就在刘家山的南面,遥遥相望。为何叫布谷山?传说那座山,每年春夏季节,布谷鸟彻夜不停地啼鸣,啼声清脆短促,唤起人们的种种情思,所以叫它布谷山。
下午四点,天阴沉沉地,但没有下雨,近两千人的送葬队伍缓缓地走在布谷山崎岖的山路上,布谷鸟声声,催人泪下……
安葬好了姐姐钟秀英,钟雄久久地望着布谷山,嘴里喃喃细语,好像在说:“姐姐你安息吧!弟弟为你能做的,仅此而已。”然后,他不顾刘初家亲朋好友的阻拦,匆匆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时,刘初心里更难过,他发觉不但他的两个弟弟对他有怨恨,而且连爱人的弟弟也责怪他,他该怎么办?他能在这个家呆下去吗?但他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在院子里用木板钉合成一间小木屋,和儿子将就地住下。
他靠着办丧事剩下的白米和少许的钱过活,就这样每天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地度过了一个多月。
一天,八万山村的黄天龙老前辈来找刘有根要几棵桃树的苗子去种,一进门就喊:“刘有根在家吗?”
“在呀!在屋里呢。”刘初从他的小木屋出来应道。
“哦,是刘行长,你还没回去呀?”黄老前辈问。
“不回去了,已告老还乡,退出来喽!”刘初答道。
“怎么?你住这个小木屋?”
“不行吗?落难不死,能有小木屋住,已经不错啦!你是来……”
“哦,我是来跟你老子要几棵树苗,老来闲着没事干,想种几棵树。”
“那先进我的木屋坐坐吧!”
“可以,那个是……”
“哦,他是我儿子,小石!快叫,他是黄大公。”
“黄大公,你好!”
“别客气!啊,都长这么大了。刘行长,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吗?她不来?”
“哦,她呀?她生我的气,离家出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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