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纸上,列着伍家工坊某个月的棉纱进货记录,哪有什么伍大少爷的留言,只有一个签名。
五姑娘怔怔地看向李菡瑶——又用诈术!来来去去用这一招,怎么就用不坏呢?
伍姑娘觉得心塞难受,哽咽道:“我要有你一半的厉害,我哥哥就不会死了。”
李菡瑶:“……”
顿了下,她才道:“姑娘并不比我差,不过历练少了而已,现在努力也不晚。姑娘可知我为何要查伍家?”
伍姑娘泪眼朦胧问:“为何?”
李菡瑶道:“为伍家正名!”
伍姑娘哭道:“正名有什么用?”
哥哥也活不过来了。
李菡瑶道:“人死不能复生,我能为伍家做的,不仅是查出真凶,为死者平冤,还要补偿伍家。”
伍姑娘脑子清醒了些。
伍太太也抬眼看过来。
李菡瑶道:“我并不善刑名审查和问案,却善于治理家业,所以我才查伍家的账目,通过账目来寻找真相,只怕比审问还来得快些……”
众人都无语——
你不擅长审案?
这话让我们情何以堪!
就听李菡瑶道:“……通过公布伍家账目,一为伍家正名,二替伍家宣扬口碑;除此外,衙门还要赔偿伍家损失。这桩冤案虽是梅子涵等人作恶,但齐主簿和阿茄也难辞其咎。贪官酷吏被抄家,家财都充入国库;同理,我认为官员失职造成百姓损失,也该由国库补偿抚恤。”
她根据伍家工坊的经营情况,以及伍家父子的经商能力,宣告赔偿伍家白银二十万两。
堂上堂下一齐呆滞。
连伍家母女都一呆。
齐主簿颤声问:“包括从伍家抄出来的财物?”
李菡瑶道:“不!那些财物照单返还;若有毁损,按市价赔偿,不在这二十万两之内。”
齐主簿:“……”
众人:……
真是巨额赔偿!
有人想死了,若有这么多赔偿的话。
李菡瑶跟着判决:颜氏判斩立决;齐主簿革职,发去天鬼峰要塞服劳役一年。
说到这,她停下。
韩非追问:“打死伍大少爷的阿茄呢?”
如今大家都知道阿茄是李菡瑶的人,出自李家的藤甲军,他唯恐李菡瑶徇私,因此咬住不放。
伍姑娘也盯着李菡瑶。
李菡瑶认真道:“我以为,律法森严,触犯律法者都必须受到惩治,然人死不能复生,将凶手正法也挽不回被害者的性命,故要尽力安抚死者亲人,补偿他们。对阿茄的惩治,我这里有两个决定,请伍家择其一。”
伍姑娘问:“哪两个?”
李菡瑶道:“其一,将阿茄发去天鬼峰要塞服苦役三年;其二,投身伍家为仆,赎其罪行,并帮姑娘打理家业。”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
何陋冷笑道:“李姑娘好算计,想替属下开脱罪责,煞费苦心想出这一招来,真公道!”
伍姑娘呆滞了一瞬,回过神来立即叫道:“我选第二个。”
伍太太急了,想要起身理论,才动了下身子,眼前一黑,只得扶住椅子背平定心绪。
何陋严厉道:“都如此开脱,律法还有何尊严?”
伍姑娘转身,盯着他道:“怎没尊严?他投身我家赎罪,是一辈子服役;而去天鬼峰服苦役,只得三年,孰轻孰重,老前辈难道比不出来?李姑娘并未徇私枉法。这才是真替我伍家着想呢。我就选第二!”
她语气十分坚决。
阿茄上前跪下,道:“属下愿意去伍家赎罪。”
何陋目光锐利地盯了他一眼,对伍姑娘道:“小丫头,你就不怕伍家被别有用心的人操控、把持?”
伍姑娘道:“不怕!”
她并非不谙世事的闺阁女儿,她从十岁起就跟着父兄学习打理家业,只因上面有哥哥,且年长她许多,她才不显;如今父兄都不在了,她自然要担当起来。
伍家虽是三流纺织商,她也有些见识,李菡瑶给出这么优厚的赔偿条件,她一想便明白了:李菡瑶是想笼络伍家,来为自己正名,所以绝不会欺骗和利用伍家,只会全力扶持伍家,她若不抓住机会,真太蠢了。
李菡瑶说的对,哥哥死了,人死不能复生,眼下她要做的是兴盛伍家,保护寡母弱弟,而免除阿茄的苦刑,一来可显她宽恕;二来能维系跟李菡瑶的关系;三么,这阿茄出自藤甲军,肯定有能力,可为伍家所用。
小姑娘迅速拿定主意,甚至来不及跟母亲商量,想等回家再跟母亲解释。自今日起,她要学李菡瑶,自强自立。李菡瑶能做的事,她为何不能做?
李菡瑶见何陋出面拦阻伍姑娘,有些不高兴,便问他:“在前辈眼里,晚辈就如此愚蠢,当着这么多人面公然行骗?将来暴露,我还有何威信?”
何陋盯着她,好半晌才肯定道:“你花这么大代价,想笼络伍家,邀买人心!”
李菡瑶点头道:“对。”
何陋讥讽道:“你倒坦诚。”
李菡瑶道:“坦诚不好吗?梅子涵兴风作浪,残害无辜,想污蔑我李菡瑶为笼络民心、杀富豪补贴工人,我自然要向世人证明自己。况且,这赔偿在我看来并不算多,以伍大少爷的能力,若活着,将来何止挣二十万两!”
何陋严正道:“你这是以公谋私!”
李菡瑶道:“谁说我以公谋私?我将以此案为例,形成律法制度,在天下推行,以维护百姓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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