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天气总是这样多变,就如此刻,预料不及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在雨也不大,春雨就似轻缓的春风,细细地落在街两边刚舒展起来的鲜嫩枝叶上,这阵雨下得绵绵密密的。雨水又很轻巧,还未等落土,又被斜风给吹走了。
路上有几个仕女以掌遮额,怀里抱着一卷书,匆匆忙忙地小跑走了。还有个小女孩一阵欢叫地跑过街边去,一路踩着路上的浅水洼,劈劈啪啪的,裤脚都被溅起的水湿了一小片。
薛梓珂就要走到客房了,她于是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缓步在街上1≈2→3d∑i点,感受肩上单衣被雨打湿的沁凉,闻着不知何处酒家陈年的酒味,格外有一种心满意足之感。
“怎幺不打伞?”忽然伸出来的一边竹骨伞,细心地遮在她发顶上,那人的声音在身旁低低传来,语气里像还颇有几分责怪。
薛梓珂闻言一笑,也不回头,答道:“没有料到今天会下雨。若早料到,也不必狼狈跑回来了不是。”她说着抬头看那一方黄油纸。雨线落在上头,发出轻轻的声响。
“阿珂,我守在你门前,等了你好久。”陆曳雪好像很有些懊恼,与她并肩着边向楼里走去,边同她道,“我有件急事要同你说,却怎幺也找不着你。”
“什幺事这幺急?气喘吁吁的。走吧,先上我房里吃些茶。”
两人才刚刚进了楼里,身后的雨忽然下得大起来了。
陆曳雪收了伞,见她转身就要上楼,连忙拉住她,忍不住急声道:“我看你是没有喝茶的功夫了!”
她急起来声音有些大,惹得楼下用膳的有好几个人,往门这边望过来。
陆曳雪察觉到失态,又止住不说话,大叹一气,索性扯过她的衣袖,将薛梓珂扯到了一边角落,拼力压低了声线同她道:“我这次来是跟你说,你......”
她忽然又噤声,转而面色古怪地问薛梓珂:“对了,你还记得那日吏部尚书大人请我们酒宴的事吗。”
薛梓珂闻言点点头。
陆曳雪面色更加古怪,又问道:“那你可还记不记得,吃宴到后来,上了一群舞伶,里头有个个子高高,又冷傲又跳得好的领头舞伶,好像是叫做......叫做太湖的?”
薛梓珂面色一滞,迟疑道:“你说的是,洞庭吧?”她于是垂眸想了想,又补充道,“记得的,他服侍过我几回。”
陆曳雪这才像是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喃喃自语道:“记得就好,记得就好。”继而又面上尴尬,深吸了一口气,仍然吞吞吐吐地道,“听说那个舞伶他,他、他怀了身孕了。”
薛梓珂大吃了一惊:“怀了身孕?谁将他的肚子搞大的?”
她于是皱紧了眉头,喃喃自语道:“我本来认为他服侍得很好,想向尚书大人要了他来。但总以为不是个时机,又因为当时杂事正事皆缠身,只得先拖延着。不想才几个月的功夫,我看上的人,倒被别的女子后来居上了去。”
薛梓珂正要大叹一声,忽然看见陆曳雪瞥她一眼。
陆曳雪面上颜色五彩缤纷地变幻,缓缓道:“那幺眼下或许未必不是一个时机。”
“将他肚子搞大,使他怀了身孕的那个人。若我猜得没错,正是阿珂你了。”
于是薛梓珂这一口气叹不出来,梗在喉头不上不下的,差点噎了过去。
“当然这话万不能乱说......”陆曳雪替她顺了顺背,也不由地迟疑道,“因为,一者,尚书府既然肯陪侍家妓,照理该有较为强硬的善后措施。二者......我知道,你也很久没有去找过他了......难保他肚里的孩子,不是他与别人的。”
薛梓珂缓了缓,忽然抬头,定定看着陆曳雪,一字一句地说道:“实情究竟如何,总要去看上一看。如今这事既然已经与我有关,那我不妨再一问,这些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陆曳雪于是有些难以启齿地道:“你知道的,那日同去的,还有个萍乡李家的女儿。她这人素来对貌美男子尤为上心。那日自从见了你当众为那个舞伶kāi_bāo,她就似乎一直留意着他。”
“今日早上,她好不容易打听得,吏部尚书大人已忙完了春试应员一事,便急急上门求访。哪里知道尚书大人与她说,那个舞伶昨日查出来怀了小两个月的身孕,然而药房里避子汤的记录却是全都对上了。尚书大人同李小姐讲,要等先他亲口说了是与哪个下仆私通,整肃家风后方好送人。”
“可是李家小姐怎肯要一个肚子里死过人的人?”陆曳雪见薛梓珂面色一沉,只好改口道,“......对不住,这是她的原话。我也觉得这样说有些过于恶毒,不是读书人所为。一时情急,忘了改口。”
“那李家小姐不肯要个有了身孕的男子。在她看来,被同是读书出来的人破过身,与被下人往肚子灌精下种的男人之间,是有着大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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