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梓珂果然中了文状元的事,很快便也传到了安乡。
这两天于是有许多人围着纪言初,向他直道恭喜。大家或艳羡或沾沾喜气的,在之后闹出了许多趣事,安乡人口传笑谈,十分有趣,这里不一一而提。
当中值得一提的是,姜卿栩如今也早已经出了月子,身材调养得和以前一般无二。他现下抱着女儿站在薛府门口,风里衣带翻飞,身姿挺拔。
他自从千辛万苦生下了宝贝女儿,再不整日里临湖流泪,昔日愁容真个一去不返,于是整个人气态也好了许多,远看确实如同玉树临风。
女儿春笙出生的时候,院子里的冬桂正开得一簇一簇的,缀满了枝头。或许是受了浓郁花香气的缘故,只有春天才得以见到的蝴蝶扑翅飞了满园。
于是也不去算八字,也不去循族谱,姜卿栩坚持要取名叫做春笙。亲父的意志自然是最值得尊重的,老太爷也偏疼这个年轻守寡的女婿,那幺这样一个名字就如此定下。
当然其中或许还有一段,少年爱侣约定好,为将来孩子取名的往事。只是既然只有一个人记得,就不必再说了。
他怀里的春笙算起来只有三四个月的模样,却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倒比别人三四个月的孩子看着大了一些,现在正咿咿呀呀的,嫩口边流了些亮晶晶的涎液,小手挥舞着要去抓父亲的脸。
这幺小的孩子,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干净一些的小粉团,可是姜卿栩偏能从中看出些花来。譬如说这眼睛,鼻子,眉毛,嘴巴,竟然都像足了她的母亲,只有小下巴和额头随了自己。尤其她睡着时候的神态,也与她母亲如出一辙。
姜卿栩看着女儿,就像看着心上人的小时候,心中欢喜莫名。只是自己这样心肠千回百转的时候,尽管初为人父的欣喜和甜蜜满溢,却半点不得与人说,这明明是最该与人分享的快乐,却要被当作一件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死埋在他心里。
自打他听说薛梓柯中了文状元,不晓得多少个无人见的夜里,欣喜又苦涩,同怀中的女儿絮絮叨叨地,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尽给她说些她母亲小时候的趣事。
只是这样怎幺能够呢。
他始终也忘不了,年少时他们曾经约定好,一辈子,只有两个人,再生两个可爱的子女,长女要在春天里出生,小儿子就生在秋风吹麦浪的时候,最好是差五岁的。一家人就这样清风皓月,竹边檐下地在乡间,携手过完这安稳的一生。
如今只剩他一个人,回忆着过往两个人的甜蜜与快乐,独自负担起不为人知的艰辛与心苦,偷偷地为她生了一个十足像她的女儿,她却一概不知。
那幺春试既然结束,城门檐下筑巢的燕子都已经回来了,她总要归家了吧?
他想让他们两人的女儿,见一眼她美丽温柔的母亲。她母亲,是那样值得她父亲骄傲的爱人。尽管他已经嫁了别人,她也另娶了高门大户的公子做夫君,他当然,当然未曾想过要去打扰她。
姜卿栩只是忍不住暗自想着,先装作不经意的偶遇,再释怀地一笑之后,她必然是要夸几句孩子的,到时候若是最好,把女儿给她抱一抱,一家人纵使相逢不相认,他却也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在薛府徘徊了这样好几天,薛梓柯却始终没有回来。
姜卿栩又顺着微微敞开的大门缝隙里望。
这本是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走进去的屋子,是两人骑竹马弄青梅的青石砖大院,包括他作为男子最珍贵的初次,也是在这大宅院里被她破了的。如今里面还有她,两个人一同睡过的床或许都没有换过位置,却住进了新的人,他再也入不得了。
他在这影影绰绰的缝隙里,忽然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纪言初。当年懂事可爱的小玉人,如今面貌秀美,挺着五六个月大的肚子,也快要当父亲了。
姜卿栩心中一涩。
再看纪言初一边与旁人谈笑,一边缓步走近大门,姜卿栩心下一惊,急忙后躲,找了一个拐角掩了身形。
他犹记得那日薛梓柯把他按在花田里,光天化日之下与他做那事,后来来了纪言初,1⊙2-3d∈i点三个人一同光着身子做了那件羞事......想是还是别见面的好,自己一个有妇之夫,却与他妻主野地上翻滚偷情,都已经被抓了个正着。这、这还要怎样装作无事发生地来往?
纪言初并没有见到姜卿栩。他和谨儿一道上街,想着再去药房里添点补药来。家里有两个孕中男子一块吃,果然上回买得有些少了。
不过才刚走出府,就有男子们带着自家女儿上前问他好。大家七嘴八舌的,无非是劲头未过,再沾点书卷气。
没过一会儿,他们言谈间看薛家相公确实是有事在身,于是皆十分难为情地,将早已备好的一篮子刚收的蘑菇,几颗冬笋,等等诸如此物往薛家侍夫手上塞。谨儿免不了又被几位年长的哥哥叔叔拉着手,听了几句例如“好福气”的恭喜话。
东西并不贵重,也是乡里乡亲的一份心意祝福。于是谨儿再不推辞,一一道过谢收下了。
姜卿栩抱着女儿,看到众人夸赞纪言初二人的景象,不免有些失神,心里头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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