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多想,怕一想,他的头就又开始范疼。
今天整个的下午,他都盯着案头空空如也的冰裂白瓷瓶出神,看不到午门的那场血腥屠戮,唯有从窗格飘来的小黄门们悄声的议论:
“知道么,那挨千刀的苏丞相今儿个中午终于要在菜市场问斩了!你是不晓得,当年熙宁帝还在的时候,我们邻村发旱灾,眼巴巴就等着朝廷那笔雪花银下来,谁料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直到后来才听说,原来那笔银子都是被苏丞相贪污了去……哼,他哪里晓得,当年除了那些卖儿卖女的,就是我那发小陈三筹了许久银子打算娶的媳妇儿,都被人买作了妾……”
“真是造孽哟,所以说,受苦的永远都是我们这些可怜人喏!我们那还不是一样,当年要不是缺银子,你以为我会入这紫寰宫……我呸……”
“所以说呀,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
“……”
那些事,他非是不清楚的,说到底,这个官场中,谁能比谁更干净?更况是要做那大义灭亲之事,向着自己的父亲,这个世间自己仅剩无几的亲人?
他做不到,他也承认,因为他还不够狠心。
“在想什么,你那祸国殃民的父亲大人么?”一声低斥,头脑还在发胀的苏少衍并未留意这人是在何时进了门,他移了移目光,并没打算回答。
其实已经很久,他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除了吃饭睡觉,他宁可就这么一直发呆到天亮。他知道这非是个好习惯,也知道与这人怄气自己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很清楚,可越是清楚,他就越不想开口,他甚至能顺从这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人总要生存下去的,哪怕是为着最不堪启齿的理由。
他只是不想开口说话而已,非是不想说话,而是无话可说。
“卿这是在报复朕么?”扫一眼桌上未动的饭菜,神情看来有些疲惫的李祁毓目光随即一沉,这样单薄萧瑟的背影很容易引起人潜意识中某些最黑暗的念头,他大步上前,将这人的身子向着自己的方向用力扳过,一声细碎的金属链响自这人脚踝处发出,像是在压抑的提示这人尚被自己狠心幽禁的事实。
他抿着唇,面色一寸寸的暗下来。
面前人垂着手,一副顺眼的样子,可目光却不在自己,极长的睫毛安静的向下覆着,罩下一片青色的y-in影。李祁毓向前一步挑起他的下颚,即使,他恨透了这人这个样子,但偏偏,才短短两个月这人已经快要瘦的不成样子。
他心口滞了一滞,只好为自己解释,毕竟这人曾是他心尖最矜贵的一块r_ou_,矜贵到哪怕连他自己动一动都不舍得。
“恨朕?恨朕赐死了你的父亲?”嗤笑声,李祁毓故作玩味的将他未梳起的发丝在指尖绕着转,“或者朕早该告诉你,朕的父皇一直未动苏榭元的真正原因。”
眸底一闪而过的亮光如何能逃离鹰敏锐猎捕的眼睛?李祁毓挑高一边眉毛,强迫他的眼对着自己,“父皇曾一次半开玩笑的对朕讲过,榭元若倒,新帝吃饱。”
“所以对苏丞相,父皇才会一直一直的忍让,你要知道,朕的父皇,可是个连亲儿子都不放过的人。”
是啊,正是有着这样的父亲,所以你大概才会青出于蓝。苏少衍闭着眼仍旧目无表情,随即,一股锐痛自嘴边袭来,他睁眼,见着李祁毓忽而闷声不响的便咬上了自己的唇,那是怎样一种舐咬,仅以齿间的力道在唇上辗转,继而深入至口腔唇舌,不纵容,但也不放过。似将恨意寄情于这水滴水穿,经得那来日方长,终能瓦解最无坚不摧的意志。
只是这样。就如同他们从最开始到现在,那些一起经历过的一幢幢一件件,尽管细小琐碎,但又如何能再寻第二个人,重头起再追溯一回?
已经不能够了。
那生命中最青春最宝贵的十年。
即使爱,即使恨。
似觉出自己的分神,李祁毓束着自己的腰的手更是凶狠,齿间又一动作,从远处看,极像是强迫迎接的深吻。
可惜谁能分清究竟是或不是呢?
已变得如此错乱的情意。
许是太过疼痛,他终于被咬的终于忍不住啊了声,如是仿佛正中这人下怀,李祁毓停住动作,刻意将彼此隔出些距离,又勾唇,眉低眼底皆是一片的嘲讽之色,“怎么,朕还以为卿当真哑巴了。”
一边道着,指节已然抚向了他凸起的喉结,冷笑着用力按了按,继续启口:“或者卿该开口求朕,若不然朕一个心情不好,保不准真会杀光了那些尚且关在天牢的苏家人也未可知。”
手段恶劣的威胁,向来是这人最擅长对付自己的招数,苏少衍撇过脸,下一瞬又被那热热的气息随即扶正,“卿是不信?”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还恳请皇上早些赐臣一名夫人。”省了后面的那句好让臣传宗接代,效果未必不比这人的那句差,只是许久不曾开口,再出声,不知觉的竟也带了些嘶哑,苏少衍没表情的看着他,看着他那没带任何迟疑的巴掌就这么落在了自己的右边脸颊。
面上登时一辣,他没躲,他也承认自己是故意。
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呢?离不开他,只是这样。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他仅能得出的唯一结论。
很快,自己的另边脸颊毫不留情的又是生疼一热,他依旧的没躲,却是被搧的偏到墙角,他想蹲下来,随即被那人横腰箍紧在怀里,这人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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