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北豫身为国君,莫说是一个洛姑娘,便是再多上几位又有何妨,子嗣昌隆,方是国祚之本。
只不过,洛彬蔚的出身倒是值得推敲一二。洛绪清自幼养在江南的庶妹?这等话,也就是放在台面上好听罢了,北豫不知,旁人不知,暄景郅也可能不知,但是萧九卿不可能不知:前朝都城,钟家,世人都知其是秣陵的商业巨贾,水路航运的龙头老大。
可身为玄霄宫的宫主,萧九卿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江湖势力泠渊阁的掌权人,姓傅,而本代少阁主,就叫傅彬蔚,而傅姓,不过就是钟家掩人耳目的化姓罢了.。
泠渊阁在江湖中的地位与玄霄宫不分上下,只是其最闻名武林的,还是女子当家。泠渊阁与玄霄宫分立华东与华南,颇有一股坐镇江湖的味道。但是,两派除了每年必要的会师切磋之外,别无他交,是以,玄霄宫的萧氏与泠渊阁的傅氏,从来便端的是各走各路,不问因果。
不过,两方都是彼此知晓,萧氏身后有暄氏一族,傅氏之后有钟家撑腰,两大门派势力是否平衡,其实更取决于两大世家是否和睦。双方都是清楚,世家之间既要相互制衡,亦是互为依托,不可打压过甚,更不可贪心吞并。朝廷,可以容忍两大世家互为制衡的存在,却绝不可能允许一家独大。
这颇有些熟悉的局面,与当年三国鼎立的乱世何其相似?
洛彬蔚的一双眼顾盼生辉,眼波流转间便是千样的风华,万样的风姿。偏还不是狐媚妖艳之流的品貌,诗书气由内向外的气韵,到底是多少男子都不会有的。礼数周到,言语得体,进退有度,夫君?呵,暄景郅忽然便觉,自己是真的老了,连豫儿都已成了别人的夫君,不再是当初需要自己面面俱到的孩童了......
时光啊,可曾绕过谁?
冲着暄景郅微微颔首见过一礼,连膝盖也不曾弯一下:“陛下如今这幅样子只怕是无暇招待相国,如此多有不便,还请相国先行。”言罢眼风便扫过侍立殿外的內监,扬言道:“来人,宣太医。”
定定的盯着洛彬蔚的双眼看了许久,终是撤了已经搭上北豫手腕的右手,缓缓走出。
立在外殿,狠狠的在袖中攥着已经拿出的药瓶,呵......暄相是外臣,即便是帝师,亦是外人,自当是不便的,呵。
“砰!”
青玉瓷瓶掉落在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坠地,浅碧色的药液溅落一地,草药的清香味顿时充斥开来,很浓郁。他有了女人在侧照顾,自当不再需要自己这个师父,宫中杏林高手多如过江之鲫,又怎能再瞧得上自己这野方配来的药?罢了罢了。
玄色翘首鞋缓缓踩过,暄景郅负着双手走出仪元殿,殿外西边的一轮红日缓缓落下,残阳的余晖红的像火,像血,洒在暄景郅的身上,竟,格外的落寞。
一只鹰展翅自天边的苍穹飞过,目光逐渐随着那快速移动的黑点远去放空,他长大了,自然是要飞的,该放手的,又如何抓的住呢?
一旁的拐角处走出一个身影,唇角淡然的笑格外的凝重:暄景郅,你已经忘了你是谁,若是来日报应不爽,你今日所做的一切,是否值得?是否值得?
斜阳夕照,昏昏暮沉。东街的相府被一片散去了犀利的夕阳笼罩,青瓦重叠铺就的翘尾房檐映射出一道一道斑驳的树影。暄景郅负着双手披了一身未曾褪去的夕阳,推开了相府的朱红漆木的大门。
“主子,曲公子来了。”耳房内的侍卫拱手禀报,眼皮也不抬一下,自是一派耳聪目明。
“知道了。”微抬手示意人下去,面上逐渐泛起喜色,不加丝毫的掩饰,似乎是想要掩去唇边的笑意,却怎么也盖不下那勾起的唇角。
迫不及待的,暗暗提着一口气足尖轻点过回廊的雕梁画栋,便回了所住的院子。站在门口,遥遥便看见院中一清丽袅娜的身影坐在院中紫藤架下......
万年不变的暄景郅,登时便模糊了双眼,踏着满地因焦阳而落下的树叶,一步一步向那身影走去,十年,十年不曾见过,他的小弟是否一如当初?
几丈远的距离,暄景郅走到曲清妍的身后,伸手按住了她将要回身的双肩,开口,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暄......”
“别动,别睁眼。.”
双手自背后绕住曲清妍的身子,将人拢在怀中,缓缓蹲下身。久违的怀抱,久违的温度,曲清妍即便是闭着双目,也难抑制眼中的珠泪。暄景郅走至曲清妍身前,执着曲清妍的双手按在自己的脸上,眼中亦是湿漉漉的一片:
“小弟......”
双手在面前人的脸上一寸一寸的拂过,熟悉的触感让曲清妍再也按捺不住,缓缓张开双目,泪眼迷蒙间是最熟悉的那个身影,是多少次午夜梦回见过的那个身影,此刻,就蹲在自己身前。
“暄郎......”
久违的相拥,十年光阴,沧海桑田。
含泪看着眼前的人,笑得好似一派云淡风轻:“怎么都蓄须了。”
亦是闪着泪光微笑,似是有千言万语,却终究梗在喉头,出口只有两个字:“老了”
十年的如梭时光,十年的风霜变迁,终究,只化作两个字:老了。已经藏了些霜白的两鬓、眼角处分明的纹路,暄景郅不再是十年前那般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而曲清妍,也早已是人妇打扮,再不见当年少女的青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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