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无邪恋恋不舍的样子,像足了那只小貂。
“他还是孩子嘛。”陆远明横白微一眼。
白道人哈哈一笑:“若与天地相比,千年却是不算长久,要是论小孩子嘛,滕六你真是成精了。”继而揣着手指挥成了精的滕六,“貂小六,还不去开开门,看这么晚,是什么客?”
貂小六委委屈屈挪到门口,开了门插,“吱呀”一声将里进院子的门敞开。
雪打灯下,站着一位裹着风帽儿斗篷的人,亦赤着双足,一双脚踩在积起来的一层薄雪之上,问:“可是这里有人在吹笛?”
那雪中来客抬起头来,便连少年滕六,也看呆了。
?
☆、鲲笛(下)
? “你……你是谁?”滕六亮闪闪的眼儿看地目不转睛,陆远明见他简直口水都要下来,也不顾天寒,使劲儿把小
脸儿从毛裘里往外拱,巴巴地望着雪中客,呆呆说,“你怎么长的……这般漂亮?”
若说精怪们都喜欢月华滋润,那这位来客,可真是仿似一轮小小的明月了。
风帽下面,长而密如荇藻的黑发,捧着一张小而圆润的脸,白地晶莹剔透,双颊因了寒暖交抵,晕着两团淡淡的晕红。他不是大梓中原人的温吞吞长相,透着关外人的深邃与凌厉。他垂着长长的眼睫,长途跋涉的疲累之气,氤氲在眉间,随着气喘大口大口吐着白气儿。
最最奇异是他的一双眼睛,在灯光与雪光交织之下,是含海一般的湛蓝,涌动着湿润的潮汐。陆远明听过这样的传说,只有极北之地的鲛人,才会有这样的眼色。可是,鲛人怎么会有腿呢?又怎么会在祈宁城里,陆相的宅子里呢?
“是谁?是谁在吹鲲笛?”他仍旧低低呢喃,将面前的人看了一轮,最后把那双蓝眼睛,锁在滕六手中的笛子上,就要上前去扯滕六手中的笛子,滕六自然没撒手:“美人儿,我这笛子可不能随意给你啊!别的你要什么都可以。”
陆远明只好打圆场,“这位小哥,风雪里走累了,不如进屋里坐坐,避避寒再说。”
白微摸了摸下巴,也附和:“还不走。”美人的风帽动了动,好似哆嗦了一下,手上却怕滕六跑了一般不松。于是滕六牵着笛子,笛子牵着那个雪中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陆远明将小炉上温着的茶倒了一杯,送到来客面前,“你放心,他不跑。”
来客眨了眨眼,终于松了手,将风帽儿放下,露出了尖尖的耳朵沿儿来,耳后还有细碎的鳞片微微发光,一闪一闪如同层层涟漪。他接了陆远明递过来的暖茶,双手恭恭敬敬捧着,放在胸前,一会儿去啜一小口,还是带着丝警戒般,不敢将眼儿,从笛子上移开。
“我是北海的鲛人。”他缓了一会儿,终于开了腔儿,“我走了这许多路,才听见有人吹鲲笛。母亲说,有鲲笛声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
陆远明想起,遥远的落絮城望海一面的冰盖上,曾经搁浅过一只巨鲲。一夜之间,鲲气绝而亡。落絮城无人敢近,鲲其身虽死,其神不僵,唯一敢靠近那只亡鲲的,是一个难得一见的鲛人,她拖着鳞片闪闪的尾巴,抱着鲲的身躯,好似轻轻抽泣一般。泪水一出,便被刺骨的寒风凝成冰珠子,有的冻在她的脸上,有的掉落在冰面上,泛着玲珑剔透的光芒。
第二日人们再去看地时候,那个鲛人和那只鲲,已经形影无踪了。来年入夏,一幅巨大的森森骨架被海浪冲送到沙滩上,似乎俨然就是那只巨鲲所留。再三五日,这曝在日光之下的鲲骨,也如冰雪所雕就一般,融化不见影踪。鲛人和巨鲲,仍旧是传说,倒是有好事的人说,在那里的海滩上,捡到过几粒玲珑剔透的珠子,似乎就是鲛珠,流于街市,要个三五万金。
豪富之人买了鲛珠,请了亲朋好友共赏,当场掷于地上摔碎,就能听见举世无双的鲛人之歌。那歌声飘然欲仙,闻者如入海底仙境,闭眼能见美丽的鲛人骑鲲来去,织绡起舞,美不胜收。
不过买了这珠的人,砸了也罢,不出海也罢,但凡携珠出海,一定有去无回,葬身海腹。
故而鲛人与鲛珠也和凶厉的海难相连,渔人谈之色变。
冒雪而来的鲛人说自己叫韩珠儿,母亲是只北海的鲛人,父亲却是一个贩布的行商。也是一个初雪的夜晚,母亲听见岸上有吹笛之声,觉得好奇,便游近岸边听笛。鲛人的鲲骨之笛,曲多悲壮,声音悲凉清越;而岸上的笛声,则婉转多情。循声而来的鲛人不禁轻轻相合,低沉地吟唱,恰恰被楼船之上暖酒正酣的布商捕到一丝半缕。布商独自行到船头,看到了潜在船边听笛声的美丽鲛人。
布商惊愕,鲛人受惊,惴惴而逃。布商酒酣,忘了身在何处,一步迈出了船沿,跌在了水里。鲛人心地良善,游回来将落水的布商挟住,往岸上来。却没想到刚到了岸边,布商就睁开了双目,灿灿有神。
布商在自家宅院挖了一方大池,将鲛人蓄养在其中。悲伤的鲛人日日垂泪,却不能成珠。巧手的鲛人却能在烛下日夜织水为绡,这水织绡轻薄而美丽,如水一般流丽,如风一般轻盈。布商日日拿到市集上贩售,好好发了一笔横财。鲛人恳求布商,将她放回北海,愿以鲛珠相赠。布商满口应承,鲛人便挖出了自己的一颗眼珠,眼珠变为世间难寻的碧沉珠,交给布商。布商取了珠,却毁了约定,还趁酒醉,将鲛人压在身下,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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