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极卿于卑微中长大,对每一分权力都看的很重要,可时至今日,在这种无边的沉默中等待时,他才觉得自己失去了许多东西。
“这位大人,我们要打烊了?”老板在京城待久了,也知道身上那块补子该配多大的官,他小心翼翼的舔舔舌头,“小的给您打包,您……”
“对不住,我一时没在意。”裴极卿挥挥手,“我这就走,你们帮我装一下吧。”
裴极卿提了点心,却一时不知该去哪里,皇上秘密出城,自然不曾赏赐府邸,贤王府温暖华丽,又曾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可他在胡同口转了好几圈,却始终没有胆子走进去。
他穿着自己最喜欢的官服,在矮墙边转了几圈,最终有些沮丧停在那里,他抬起头,就这有些发白的月色,喂自己吃了一块甜腻的蛋黄饼。
饼刚刚放进嘴巴,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将裴极卿扯进了矮墙拐角处,裴极卿刚想呼救,那只手继续覆上,将他的嘴巴死死盖住。
裴极卿心脏狂颤,他瞪大眼睛看了许久,才认出眼前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惦记了许久的决云。
“裴叔叔,你别乱叫。”决云低头,轻轻将手放开,裴极卿一时呼吸不上,控制不住的在墙角压低声音**咳,决云抖抖衣袖退了半步,望向他不住咳嗽的瘦弱背影,又忍不住拍了拍。
“傻小子,你要噎死我。”裴极卿好容易停下咳嗽,顺势扶住决云的手,决云握着那只白皙瘦弱的手,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裴极卿呆呆怔住,发现决云没有如往常般牢牢抓住,于是有些悻悻的收了回来。
“你在这里吃,会着凉的。”决云终究还是握住了裴极卿的手,“回府去吃,我是偷偷回来的,没人知道。”
裴极卿一时怔住,还是抱着食盒点了点头。
贤王府中下人很少,只有偏门马棚处有老大爷看门,决云刚推开门,老大爷已举着扫帚飞奔上来,见到决云才有些尴尬的停下,决云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夜深人静,决云伸手为暖阁开门,他在桌前坐下,伸手将倒扣的茶杯翻过来,茶杯长久无人使用,杯底沾了一层薄尘。
决云蹙眉,余光扫了裴极卿一眼,他正一声不吭的缩在角落里。
决云没有说话,裴极卿也不曾开口,似乎正在思考着如何发问,空气安静凝滞,桌上没有热茶,决云就抱着空茶杯不言不语,那个茶杯很小,能被决云的大手轻松握在手心。
决云记得自己小时候,一只手是环不住茶杯的,所以才会让茶杯在地下滚落,引起萧挽笙的戒心。那个时候他还很胆小,还不知道什么叫糖葫芦,总能被裴极卿的一两句话吓的不敢乱动,那时他觉得裴极卿很高大,说话又厉声厉气,就连强壮的萧挽笙也不放在眼里。
这个单薄瘦弱的人曾有最坚实宽阔的肩膀,竭尽全力把最好的东西都给自已——他不愿在书院读书,这个人告诉他要知书懂礼,尊敬师长;他面对杀母仇人无法报复,这个人将他的手紧紧牵着,告诉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在京城被傅从谨怀疑,这个人深入虎穴策反怀王,一步步带他回到京城,光明正大的取回自己的东西。
这条路虽然困难,可裴极卿一直牵着他的手,尽管那只手没那么大也没那么坚硬,裴极卿从未对他真的生气过——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最终都是这个人默默妥协,还带着一脸无所谓的笑意将他拦在身后,告诉他前面的妖魔鬼怪刀山火海都没有什么,因为裴叔叔有办法,裴叔叔会挡着……
决云低头,望向腰间的天子剑。
他曾以为这就是喜欢,仅仅为了所谓忠心,容鸾没有理由做到这一步,所以每到困难时他都暗暗立誓,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保护裴极卿,让他的所有付出都有结果。
可时至今日,裴极卿的反应和那些证据都说明一切,自己这份自以为是的爱,本来就是不属于他的东西。
借尸还魂,真是这个世界上最诡异的事情,让决云整整反应了一个深夜。那一夜他回忆了许多,裴极卿与自己朝夕相处,他的字字句句虽能圆回来,可也有许多小细节很不自然:譬如他写字时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如果哪处比划写的不好,就会再提笔描一遍,书院先生向来说写字要一笔而成,不能反复描画,只有不懂筋骨架构的人才像画画一般临摹,即使后来学会,也会忍不住这样写。
又比如,在自己问他生辰时,这个人居然想了许久,容鸾是世家公子,怎会不记得自己生辰。
……
原来裴极卿之所以从未想过报答,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在回报,那天自己装醉,他曾向萧挽笙解释过——为何会拼尽全力护着小皇子?深恩厚意,不得不报,士为知己者死,如是而已。
决云的余光扫到裴极卿那张落寞的脸,眼眶中居然开始有泪珠打转,他慌忙转身,用背影来面对他。
“裴叔叔。”沉默许久,决云缓缓开口,“林贺已经收到傅从思的回信,再过三日,我们会按他的计划行动,然后将他和赵德钦在京城外擒住,萧挽笙留在京城,带一部分禁军钳制住寿王和李圭。至于皇上,他愿意留在太庙等死,我找大夫看过他的病,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我会当这个皇上,你放心。”
“恩。”裴极卿点头,缓缓出了口气,这个小动作让决云怔了一怔。
“裴叔叔。”决云背着身问:“太上皇,真的对你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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