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抑得难受,却又不敢说出口。
洛瑾自汴水之上归来后,出门的次数就少了许多,唯有去酒馆的次数一点不少,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在爆炸中被震伤了脏腑,加上以前沉积的旧伤,调理了一个多月才完全恢复。
今日是清明时节,她原本是要独自去扫墓,伊瑶固执地要跟着去,她也没有多加阻拦。
伊瑶能感觉到洛瑾对她的态度在变,却拿不准她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能陪伴在她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走罢。”洛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淡漠。
伊瑶转过身,见她难得地换了一身白衣,长发挽起,弄成个简单的发髻。阔袖拂风,清冷出尘,却不如绯衣那般引人注目,也衬不出她周身的杀意。
伊瑶心里暗自琢磨,心道还是绯衣适合她,目光不由自主地盯着她不放。
洛瑾没在意她的目光,径自打开了屋门。
细雨立刻卷着凉风飘了进来,她不想沾湿衣袂,立刻偏身避开,手中袋子不合时宜地断了,祭品散了一地。
洛瑾微微蹙眉,立刻弯腰去捡,她身形一晃,头上的发簪不知为何突然发出一声脆响,接着就断了。
洛瑾本来就不擅梳妆打扮,这番弄坏了发簪,长发顿时披泻而下,变成了一幅披头散发的样子。
她身为女子,倒还是勉强在乎点形象的,立刻就要把头发重新梳起来,奈何她不擅长梳头,这样一整,偏偏越弄越乱。
伊瑶看不下去了,勒令她坐好,取了一支簪子来,要给她重新梳发。
洛瑾也是难得地听了她的话,安静地坐在了矮凳上。
伊瑶伸出手,女子柔顺的长发从她手中拂过,像是羽毛轻轻落在手心,带起一丝痒意。与此同时,她的心也开始以鼓点般的力度飞快地跳起来。
伊瑶有点心慌,匆忙间摆弄了几下就替她将长发重新挽好,盘出个漂亮的发髻。
洛瑾朝她微微一笑,起身开门,撑开了伞,走出屋外。
伊瑶连忙跟了出去,打开自己手中的伞。
细雨斜飞,轻叩伞面。雨滴敲打出的点点细微的声响萦绕在耳畔,随着风声一起盘旋。
雨天山路潮湿,伊瑶跟在洛瑾身后,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跟随她往后山走去。
两人穿过林莽,绕过蜿蜒的山路,来到了后山的一片碧草间。
柔软的草叶上沾了点点水珠,晶莹透亮。碧草随着风微微倾斜,在雨中轻轻摇晃。草间有野花绽放,清香淡淡,色彩鲜艳。
有溪流宛转绕过芳甸,曲折环流,水声叮咚,细雨在水面上叩出了涟漪,却惊扰不了水中安静的游鱼。
在这一片碧草间,还矗立着一块墓碑。
墓碑静静地立在草丛之间,被野花环绕,被细雨打湿。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静谧而美好,似乎外界的所有变迁都不会影响到它,也不会影响到墓中之人的长眠。
洛瑾将带来的祭品放在碑前,在雨中撑着伞弯下腰,清去碑前的杂草。
伊瑶站在她身后,目光穿越雨幕,落在墓碑上的那一行小字间。
她原本只是好奇,想知道洛瑾在为何人扫墓,这一看之下,差点就惊呼出声。
阮漪。
墓碑上的名字,是阮漪。
她来汴梁城时,江阮两家已经被灭,但平时对于阮小姐也略有耳闻,也知道城中传说她杀了江家满门。
阮漪是高门小姐,与她素无关联,她也没有仔细去打听过对方,只知道她死在了江家,江家也满门被杀,血流成河。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阮漪的名字。
她看了一眼碑前的洛瑾,咬了咬嘴唇。
洛瑾和阮漪,是旧识?
她永远都不了解那个绯衣女子。
等洛瑾转过身,她还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墓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
洛瑾撑着伞走回她身边,轻笑了一声。
“好奇?”
伊瑶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话踌躇着问道:“你……认识阮漪?”
“她曾经是我的好友。”洛瑾眼里有罕见的悲伤,叹息,“可惜,她已经死了。我找不到她的尸骨,这只是座衣冠冢而已。”
她这等于没有回答。伊瑶没接话,只是静默地等她继续说下去。
洛瑾沉默了一瞬,忽然轻声道:“其实,去年汴水上的那一次爆炸,是我亲手填的炸药。”
“什么?”伊瑶愕然,一时不敢置信。
那一次爆炸是如此凶险,她也正在画舫上,虽然没有死,但也被波及受了内伤。
她是抱着怎样的心,将自己的命赌在炸药上?
如果她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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