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眸看了眼身后的宅院,将骨埙往袖中一揣,准备趁着楚瑜睡着去蹭一蹭床沿,若是运气好指不定能睡到天明不被推下去。
……
紫檀木镂花鸟食盒在马背上晃呀晃,马蹄哒哒行过青石板桥,驶过大街小巷,借着熹微晨光,从未有一日间断。策马人自是玄衣墨发,俊美无匹,引得人频频回首。只是那人向来来去匆匆,只忧手中粥凉,不贪早集繁盛。
秦峥垂眸将唇抿作一线,眉头皱起,低呵一声直叫飒露紫迅疾如风般行过街巷。打从今个儿早上起,他便有些心绪不宁,校场考校过北门军后就再也待不下去一心想要往国公府去。
风声过耳侧,天干气躁,似在酝酿一场初雪,却迟迟未果,只是搅和得天色阴郁。
也许只是惦念家中人才会如此,秦峥心底暗想,又忽觉自己实在黏人得紧,有些可笑。他抬头,望了望天色,撞入眼底的是冲天而起的浓烟,本就阴郁的天更显黯淡。浓烟所起之处并不远,却恰好是国公府附近。
秦峥一怔,下一刻心被狠狠提起,高喝一声,飒露紫嘶鸣,如闪电冲向国公府。
国公府惊魂未平,门仆远远瞧见那快马,忙上前高呼道:“侯爷!”
秦峥脸色煞白,一双曾于千军万马中取敌寇首级而游刃有余的手,而此时却颤抖得险些连缰绳都捏不住,他急切问道:“见天上有烟尘,可是何处走水?”
门仆道:“是写意苑,二爷他……”
话还未完,秦峥已经如风般策马消失,只能听闻马蹄急。
秦峥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胸口窒闷到喉头腥甜方才猛地吸一口气,呛咳两声,翻身下马跌跌撞撞朝写意苑大门奔去。
写意苑,楚瑜所居之处。
曾于火中救出楚瑜,彼时秦峥就立誓此生任是被厌恶驱逐也好,被冷言恶语也罢,都不会再离开他,不会再让他受半分伤害。可不过才短短月余,不过是一眼看不见,又出了事端。
这当口秦峥竟是想到多年前的事,想到宫宴里那坐在天子身侧的楚瑜,少年初成,如一支价值连城的玉簪,一端泉白如玉,一端锋芒初显。楚瑜不跟他似的,被老爹一板子一鞭子抽打长大,那是真正悉心娇养出来的高门贵子,浑身上下无一不写满了高傲矜贵。又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纪,自是风华无双。
时光荏苒,误了他的风华,折了他的骄傲。直至今昔,他已是如此下场,命运却连几年安好都吝啬予他。
秦峥想,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不若就这般随他去吧。偿他这半生辛苦,也全了自己一腔爱慕之意。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当推开写意居大门看见楚瑜那一刻,秦峥双腿一软,整个人直直跌跪在地上,直到许久后才回过神来。他扯了扯唇角,半点笑意都没挤出来,眼泪却砸了一地。
府中仆役还在灭火,写意居梁木皆是好的,烧得倒不如何惨重,只是一桶水一桶水浇得浓烟不断。
楚瑜狼狈不输秦峥,全身上下湿透完,裹着狐裘坐在地上,湿漉漉的长发黏在脸侧,一双灰蒙蒙的眸子低垂着,唇色苍白,浑身冷得发抖。
秋月在一旁跪着,哭成了泪人,哀声怨道:“二爷这又是干什么,您若是有个好歹,我们这一大家子如何是好!二爷欺婢子好苦,不肯我们留在房里,将我们赶走后,怎的就这般狠心自己点了火……”
秦峥心底那根弦嘣的一声断得四分五裂,他撑着起身,两步走到楚瑜面前,缓缓俯身,怔怔看了他良久。忽地一把扣住楚瑜肩头,双眸赤红如血,声音嘶哑得如一头受伤的孤狼:“你要自焚?”
楚瑜没动静,只是紧了紧狐裘,想要抵一抵这彻骨的寒意。
秦峥被楚瑜的无动于衷彻底击溃,所有的理智在这一刻分崩离析,方才那尚来不及反应的恐惧和悲哀齐齐涌上心头,让他感到了莫大的绝望,他狠狠掐着楚瑜肩头,崩溃嘶喊道:“你想死!你竟是想死!你就这么不愿意给我留个念想!你要纵火自焚,烧得连飞灰都不剩,你就这么狠的心!”
楚瑜吃痛闷哼一声,皱了皱眉头。
秦峥怔了半晌,猛地松开手,许久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抚上楚瑜脸,嘶哑着嗓子痴痴喃喃道:“我错了,楚瑜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当年负了你,我不该斩不断优柔害你良苦。我错了清辞……我只是想陪着你,哪怕你这辈子都不原谅我,我没有想过要逼你,没有……我以后不再来打扰你了,我这就走,这就走……”
到最后秦峥已是语无伦次,泣不成声。他已无路可走,进退皆是茫茫,曾做下的不可挽回,亦不可补偿。最后只是想要舍了全部就那么陪着他,却连他心底半寸都进不去。
“清辞……你好好的,算我求你了。”秦峥跌跪楚瑜身前,尽是此生全部的卑微姿态,只是求道:“你看在真儿的份上,好好活着。只要你好好的,我什么都不求了,今后你全当做从不曾有我秦峥这个人……我只远远看着你,远远地,就一眼……只看一眼我就走,绝不扰你分毫……”
秦峥将脸埋在掌心,又忽而哽声嘶喊道:“楚清辞我求你了,你应了我,你应了我!”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在悲戚中格外响亮。
秦峥侧脸有些烫,哽咽声犹在,他茫然看着楚瑜。
楚瑜浑身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恼的,他掌心发麻,方才那一耳光用尽了力气。
“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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