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上我梦见你忧伤的眼睛
好像要流出眼泪来
就像针进了心里
妮妮说她心疼人的时候就是这样
但这还不是真正的喜欢
我也心疼劳累的姐姐和偷哭的大妈
可是只有你在我面前
我高兴得厉害
一分钟也不想离开你
不要长大了
让我可以每天拉着你上学,看着你睡着
快点长大吧
让我把全世界奉献给你,代替你眼睛里的伤痕
后面还有一段,但大部分被乱七八糟地涂抹掉了,和容辨认出那是一些直白的表白和决心,但这不重要,她已经心乱如麻,这份无署名情书的收信对象在她脑海中已经呼之欲出,遥远天际好像闪过一道电光,随之而来的就会是雷劈。
——天打雷劈。造的什么孽哟!
班主任看她满脸震惊的表情,还以为她是为熊孩子的文采折服,作为语文老师,对自己学生的笔头功夫她还是自豪的,笑道:“很意外吧?我读了好几遍,其实写得真有点意思。他写作一直挺有天赋的,我平时也喜欢推荐学生看看书,他同桌这个学期看了好几本诗集,他可能跟着看了,这不,情书都写诗了。”
和容听了,收了收神,望回班主任:“知道是写给谁的吗?”
班主任:“这就不知道了。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人缘很好,班里男男女女都喜欢跟他玩,我这两天观察了一下,没看出他对哪个女生特别留意。”
和容暗自苦笑,表面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可能不是班里同学吧,这样也好点,小孩子嘛,不是一个班的,很快就会过去了。”
班主任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没有找他聊过,以免适得其反。您是他姐姐,也是年轻人,这种事情比老一辈会处理,今天就是想让您知道个底,平时在家多注意督促学习,好歹平平安安过升学考,考一个符合他能力的学校,不然就是浪费三年。”
说着,班主任语重心长起来,神情简直忧国忧民了,盯着和容:“他们最关键就是初中三年,能考进市实验,就是一只脚踏进了大学校门啊!千万要重视的!”
彷城城区内的学校,严格说都没什么可读的。以往数据表明,初中如果留在了这里,就算使出吃奶的劲儿高中考到彷州市去,最后也考不出省,可以说读书这条路是没什么好彩可盼了。所以,彷城的小学生历来是要争取一步跨到彷州。
和容又跟班主任一起聊了聊怎么对待孩子的问题,最后确定了不要打草惊蛇的基本方针,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主要敲打他抓紧复习。聊完以后也到了放学时间,和容没去和春的教室接他,直接下楼去等了。
不多久,果然见到和春跟曲景明一起下来。刚刚过去的期中考考成一坨排泄物,他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就哈哈大笑,同在一个话题里的曲景明却只是淡淡地扬了扬唇角。和容试图从他脸上看到情书中写到的“忧伤”,但没有找到端倪。
她回想自己最初收养这个孩子,他曾有过短暂的、类似想念母亲的状态,后来就安然地接受了新环境,平时懂事听话,读书拔尖,几乎不需要操心,偶尔要让人提心吊胆一下的,就是跟和春吵架打架,但两人这么闹惯了,谁都不会过分,也从来不用担忧出问题。
因此总的来说,曲景明这个孩子尽管早熟早慧,却不是那种阴郁的、被压迫下的早熟早慧;他个性表现虽显出几分冷淡,但大多情况下也体贴人,她不止听过一次街坊的表扬:那孩子心地善,对人好。
和春这个小流氓,是怎么从他身上看出“忧伤”来的?
小流氓远远看到姐姐,诧异了一下,随后跑过来:“姐,你怎么来接我们了!”
和容抬起手要拍他脑袋,被他灵巧一闪,躲开了,抱怨地说:“我都长那么大了,不要再打我的头了,多不好看啊。”
现在,“长大了”三个字听在和容耳朵里就很不对劲,她风声鹤唳地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傻老弟这话的内涵,眼角余光瞟向曲景明,后者神情泰然,一贯安静。
她放下手,没打:“你老师找我了,说你期中考试成绩下降,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升学考试了,你怎么这么不稳定?这有点危险。”
和春不以为意:“不会的,老师想太多了,我这次是粗心做错了大题,其实都会写。”
和容:“怎么就粗心了?以前怎么不粗心?”
和春说:“那天没睡好。”
“没睡好”比“长大了”听着还不对劲儿,和容挑了挑眉梢:“怎么就没睡好了?想啥呢?”
和春叹了一口气,侧头,他已经长到和容耳朵的位置了,只需要微微抬抬视线就能和姐姐对视,只见他眼中凝结了一种叫做“愁坏了”的情绪:“难怪人家说大龄单身女青年和更年期大妈最难缠,姐姐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啊?你以前明明对这些细节漠不关心的,你怎么变了?需不需要谈恋爱?”
不得了了,开口闭口谈恋爱!和容暗里急得气火,又不好当着曲景明的面戳他,万一他就是颗充满气的气球,她一冲动戳过去,爆了,就完了。
于是她忍了又忍,最终选择把之前没拍出去的一巴掌拍了:“好好复习,考不上市实验,看你怎么去见你爸妈。”
和春捂着脑袋,冲曲景明嘟囔“真暴力真难搞怎么就打我不打你”,曲景明弯弯眉眼,笑得比刚才明显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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