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性的疏离。
到校的第一天,江栉就给他在q上留过俩字。
“到了。”
一周后才见回复:知道了,以后有事还是打电话吧。
江栉无奈,只能按捺下再发两张军训晒焦照求安慰的冲动。
但他知道不管换哪种花式的联系,无论多时髦多便捷,李沐雨永远会温吞地在另端扮演一位慈父,从来不会有一次暧昧的例外,哪怕两人已隔万里之遥。
这种坚不可摧的关系结界,能让所有绮念在绝望中泯灭。
更令江栉意外的是,他本以为这场仓促的远离会换来李沐雨更频繁的主动联系。
就像中学那会儿,只要一两个星期不回家,电话就会追到寝室。
从吃了啥喝了啥到被套要不要换囤着的脏衣服别忘带回家等等的生活琐碎,听低沉温柔的絮叨一遍遍在耳膜上轻撩,足够江栉攒满在梦里畅快淋漓一场的所有能量。
然而距开学已有一个多月,日思夜盼的名字却从未在手机屏上闪现过。
江栉不免失落,又不得不自嘲心眼里那一点点阴暗的小算盘似乎打得全盘皆错。
这场仓皇的远离并不只是用来逃避,似乎还带了点惩罚的意味,或以此要挟到更多的牵肠挂肚。
然而,那个人似乎把他这点儿别扭心思全部摸清,特意用岿然不动的不闻不问为难着他。
短信框打开又关闭,寥寥几行删了写写了删。
如此反复,江栉就不可理喻地恼恨上了。
大学生了呐,不好意思再让哪个英雄帮忙去教训为难着他的烂木鱼,更不想让那点儿卑微到埋尘的自尊被慢慢地撕裂。
看过一部叫《查无此人》的爱情电影后,他在剧情中学会用一种古老的通讯方式修补日益堆积的焦灼。
每周一封信,手写的,基本都不会寄出去。
偶尔心血来潮地寄出去了,也不指望会收到回复。
至于那些不能寄的,全部藏好,寂寞时读给自己听。
这事还是透着浓郁的孩子气。但写得多了,慢慢觉察用文字整理心绪的好处,他开始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专业。
写下来,看一遍,读一遍,录下来再听一遍。
灵魂脱离ròu_tǐ,站在一边聆听完自己写的所有痴念,陌生又傻气。
像是又回到初遇前的童年,对着幻想中威武霸气的咸蛋超人说话,崇拜和爱慕都不可能得到回应,却苦于无法摆脱。 而同寝室的几个小伙子见小南方江栉动不动就写信,颇觉神奇。
这年头别说一个字一个字手写这玩意儿,大多数尝到自由之美妙的男生们恨不得将家长时刻屏蔽在朋友圈外,除了讨要生活费时。
而江栉几乎每个晚上都会趴在床上执笔唰唰唰,以至于不久之后大家看到这寡言少语的小子趴床上时,都会这样调侃。
“哎哟,大文豪,又给你爸写上了?”
寝室里的老大阿城是一身强力壮的北方小伙,脾气硬性格糙,特看不惯江栉这幅怪腔怪调,见一次就嘲一次。
“我说,江栉你到底多大了,摊上什么了不得的写这个啊?爱在心头口难开?”
刚开始可能还不熟,江栉没理会他的取笑,直到有一次两人为这事干上了架,差点闹出人命。
这天,江栉晚自修回来闲得慌,于是从笔记本上撕张纸准备写信。
其他几个室友找乐子去了,寝室内只剩阿城和他。
一个倚床上刷手机,一个安静地趴着写,没什么交流。
对于江栉来说,写信只是为了排遣情绪,大多时候没有重点可述。
一封信通常会写上好几天,划掉重写,写了又划掉,如此折腾。
直至最后,纸上只剩满是“李沐雨,我想你”的各种痴念。
好多话他在心里吼过藏进歌里唱过,现又可悲地发泄在纸上,随时都是被扔进垃圾桶的命运。
白纸渐渐被填满,江栉突然觉得自己惨得没了救。
他搁下笔,塞上耳机将脑袋埋进枕头,试图在音乐中挽救滑向阴郁的情绪。
等到再次睁开眼,赫然发觉阿城正拿着他刚才涂满了的纸!
“看什么看?!谁让你看了?!把它还给我!”
江栉顿时脸色发白,马上又转成愤怒的红。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直接扑向阿城。
阿城灵活地闪身躲开,转眼见江栉脸色绯红,不由笑了。
“情书么,看看都不行啊?!”
再次手一伸人一闪,非常技巧地躲开了江栉的抢夺。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纸片儿,嘴里还在跟着念:“李沐雨你不是我真正的爸,我从来都不想要你当我的爸,我要你当我的……”
没有念完,腹部一阵剧痛,忍不住佝偻了腰。
江栉发了疯似地抬腿就往阿城的身上踢,完全没了往日一幅斯文俊气的模样。
他眼里溢满的痛苦和羞耻相交融的愤怒,让阿城不由稍许怔忡。
愣了两秒,身上就挨了好几下,疼得他头昏眼花差点直接栽地。
想江栉踢球好几年,腿劲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喂!你发什么神经啊?!”
阿城急了,不过他也不是省油的灯,曾经在国武队混过的人,身体壮实着呢。
回过神后急忙劈手去抓江栉的腿,不想脸上又挨了两拳。
下手完全没有轻重,此时的这个江栉根本像个疯子,红着眼要杀人的模样。
阿城只觉得鼻子发酸,暖乎乎的血水就往下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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