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
李宜舟看着焦尸身后那块石头:“那东西就是三生石?”
“对,”焦尸用黑炭般还在掉渣的手指敲敲那块石头,“这玩意儿在阴间什么用都没有,但要是落在阳间,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大乱子来。”
李宜舟回头看那只温润如玉的鬼:“你在阴间这么久,就没找找上面你和谁的名字在一起?”
鬼摇摇头,因死气而青灰的眸中仍是一片似水温柔:“不必看,情之一字,我心中自有分寸。”
李宜舟摩拳擦掌:“我想上去看看。”
两个鬼差终于发现这里有个活人,过来一左一右李宜舟夹起来:“你阳寿未尽跑到这里干什么,赶紧回去。”说着把李宜舟往他来时的那片浓雾中一扔。
李宜舟猛地从大锅里坐起来,一身墨绿的粘液十分狼狈。
几个少年忙围上来:“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顺回点什么东西来。”
李宜舟觉得人世阳光太刺眼。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些少年一眼,又躺回了药水中。
第十七章
“哗啦”一声响,李宜舟又从药水中被扔了出来。
轮班守着他的内门弟子打了个哈欠:“师祖说你这次出来就别再下去了,你身上阴气太重,容易死了。”
李宜舟神情呆滞地坐在水缸里,咬咬牙又躺了回去。
弟子摇摇头,靠在一旁继续打瞌睡。
桥上排队的鬼换了一批又一批,三生石下的焦尸永远记不住他到底来过几回。只有他那位两百年没投胎的师兄还在桥边逛悠,见到他后无奈地温柔摇头:“你着实不该再来了。”
李宜舟躲在三生石的沟壑中,鬼鬼祟祟地躲避着鬼差。他神情恹恹的,眼中也失了神采,垂头丧气的十分可怜。
那具焦尸看着乐了:“怎么,终于知道找不着了?”
李宜舟蜷在他身边的石头下,缩成一团喃喃道:“人死了还会去哪儿呢……”
焦尸下意识地摸上他的脑袋,李宜舟惊愕抬头,焦炭般的手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抹了一道灰。焦尸坏心眼地用手指在他额头上画了只王八。
李宜舟愣住。这鬼……是不是太活泼了点?
“人死了当然是回这儿。”焦尸欣赏着少年额头上的王八,心情愉快的决定多说两句,“魂魄不全地在离魂殿,大奸大恶的在九幽狱。没什么事儿的才在奈何桥上派对等投胎。”
李宜舟忙不迭地谢了他,往他手指的方向跑。
师父会在哪里?
离魂殿中飘着一团一团的残魂,有的悲鸣嘶吼,有的泣血垂泪。李宜舟听得脊背发凉。这些残魂死的太惨,已经无法辨认出生前模样。李宜舟咬咬牙就要再往深处走,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来鬼温声道:“别进去了,里面都是重煞之鬼,会夺你躯壳。”
李宜舟回头看着师兄惨白温柔的脸,眼中已经有的恐慌:“我怕……我怕师父会在里面。”
师兄带着他走出离魂殿,问:“师父与常人不同,你不老不死不生不灭。你与其在此处苦苦寻找,不如去阳间查清楚师父究竟是为何而死的。”
李宜舟不愿回去。这阴曹地府虽然阴冷,却是离师父最近的地方。
走回奈何桥的时候,三生石下的焦尸看着他:“这是哪儿来的活人?冥盗不是已经消失很久了吗。”
“他是来找人的。”师兄对焦尸说完后回头看向一脸迷惑的李宜舟,解释道,“守石人的记忆只能保持一炷香的时间,等石头上那柱香换上新的,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李宜舟走向那片可通阴阳的浓雾,忍不住频频回首。三生石下的焦尸在雾中越来越模糊,李宜舟只能看到他懒洋洋地靠在石头上,悠闲得像是在晒太阳。
那具尸体仍在皇宫之中,没有了心跳呼吸,却一直不曾腐烂,甚至伤口依然在愈合中。李琅亲自拿帕子蘸上水,轻轻擦掉尸体脸上的血污。白皙的肌肤上只剩下淡粉色的浅浅疤痕,李琅抚过他如画的远山眉,他的眉毛并不算上挑,眼尾的弧度也十分柔和。可画中人总是有一双过于凌厉的眉眼,连裴承都是那样画的。
“你何时才能醒过来,”李琅喃喃道,“朕真想看到你睁开眼睛的样子。”
李宜舟记得他昏迷前隐约听到过任凤楼提起过空罹古城。他初闻任凤楼死讯一时失魂落魄只想着去黄泉下找到师父,竟忘了去查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空罹古城外依然飞舞着雪花,千万年都不曾停下,把有人经过的痕迹一层一层埋在雪中。
不久前丢弃在地上的盾牌和断矛尚未被雪覆盖,被冻住的大片血泊像黄泉下的彼岸花,怒放在雪地上。
李宜舟踉跄着跪倒在血泊中。那场大雪中死了太多的人,收场的人只能带走比较大块的尸体,零碎是手掌和碎裂的头颅落在血泊中,盖着薄薄一层积血。
只要随意踢开些东西,就能看到几个崇武守军的挂牌。无需再有人告诉他这里发生过什么。
那也京都城门上燃起烽火,百姓纷纷猜测是哪个边关要打仗了。
可江山依然一片太平盛世,崇武郡大军开至空罹古城,是为了围剿一个人。
李宜舟握紧了一块铁牌,凝结了一层寒霜的铁片在他手中裂成碎片,冻僵的手心顿时有鲜血涌出。温热的,鲜活的,一滴一滴落在雪中。
天地间一片寂静,李宜舟跪在这片冰冷的寂静中,泪水无声地落下,未曾落地已经冻成了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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