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的声音相较于方才的无助,已经多了点元气。
「我只要把哥叫醒就行啦!」他理所当然地回道。
这就叫做丈八灯台,照亮别人,照不亮自己。盖世聪明的兄长,也有当局者迷的困扰。梦境就是梦境,再真实的梦,一旦醒来就无须再面对梦中恐惧的「东西」,这是最简单的、也是唯一的,对付梦魔的无双武器。
「我一听到哥在睡梦中叫救命,就飞奔到你身边,把你从坏东西手中救出来!放心交给我吧,哥!」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他苦口婆心地劝说下,这提议总算打动了兄长,也打开了那扇拒他于外的门。
但是性格谨慎的兄长,不忘和弟弟先行约法三章——
一是他作噩梦的时候,无论在梦中说出了什么话语,都不可以告诉其它人。
一是他接下这叫醒自己的重责大任之后,就必须有始有终,一直做到自己不再发噩梦为止。
最后的一条,也是最最重要的是,未来、永远都不可拿「此事」当成把柄,对付自己。
对这些「条款」的约束力还懵懵懂懂的小鬼,毫无心机地一口答应下来,顺理成章地,两人开始了同居一房、同睡一床的日子。
现在想想,哥还真是太小心眼、太不信任我了吧!
不满的嘟了嘟嘴,仁永源瞥看着兀自紧皱着眉、仍被睡魔缠身的兄长。
连「守口如瓶」这四字都不懂的小鬼,不但硬要他打勾勾许承诺,最后还要他白纸黑字地打契约写契纸呢!
——哼,就算没那些玩意儿,男子汉大丈夫,我仁永源才不会违背自己一言九鼎的诺言!
看,一年又一年,如今他们都已经不再是黄口小儿,仁永源可是一日都未曾间断过,每天都陪睡在哥哥身边,照约定在兄长作噩梦时,将他由梦魔手中拯救出来——像现在一样。
时光荏苒,十年的岁月转眼就过去了。如今府内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当年兄长的梦中求救声所闹出的事件,更不必说是他们兄弟俩成了年还同床共寝的真正原因。除了屈指可数的几名老奴才知道之外,众人都以为是他们「兄弟情深」,不分时地都要腻在一起,才共享一房。还被嘲笑未来娶了妻,搞不好一旁还躺着大伯(小叔)呢!
……拜托,咱兄弟有那么疯癫吗?
虽然他不否认十年前开始扛下「保护兄长」的这一层关系之后,他们兄弟间的羁绊,远比一般人来得深。此事纯看外貌,会认为只有逢哥需要他、少不了他,其实这照顾兄长、被人需要的感觉,更是拯救了源他自己。
和优秀的哥相较,我在医道上是既没才华又少天分,连他的一根小指都比不上。我之所以没有因为自己一无是处而自甘堕落,全是因为哥需要有我陪在他身边,这一点就足够弥补我的信心了。
天生我才必有用。绝对不能小看,能够「派上用场」对一个人的自信,能发挥多大的鼓励作用。
「啊啊啊啊……」
源的思绪被兄长的凄厉叫声给打断。
——糟糕,差点忘了先办正事要紧!
他动作迅速地扣住开始在梦境中挣扎乱动的青年肩膀,使劲地摇晃着——因为青年比一般人作梦时更难叫醒,因此什么都不做的话,他是无法单靠自己的意志,从噩梦中醒过来。
「哥!醒醒!哥,你在作噩梦,醒一醒!」
话说源对于缠上兄长的梦魔,竟然一缠就缠了十年这么久,也感到非常吃惊。孩童时期容易受惊吓,不时作个噩梦是正常的,他自己也不是没经验过。但兄长的梦显然与众不同。
通常作了噩梦,在「事过境迁」后,大家多半会谈论一下噩梦的内容。可是以前到现在,逢哥对自己的噩梦是绝口不提。本以为等自己长大一点,哥会愿意让他一块儿分担这份恐惧,可是逢哥依然故我地拒绝在清醒时面对它。
另一个不一样的地方,只是源自己的怀疑,从未获得兄长的证实。他怀疑哥哥这些年反复作着千篇一律的梦境,重复着同样的噩梦。
为什么他会这么认为?谁叫哥哥口中呓语的话,始终大同小异。最开始是叫某人「快逃」,接着是自壮声势的「我不怕你」,再然后就是一迭声的惨叫与哀号,彷佛在梦境中被怪物生吞活剥地凌迟着。
不过不管在梦中哥哥叫得多惨,从来没有半句「饶了我」、「求求你」或「放过我」的乞饶声,只有「救我!」的求救声,可以感觉得出哥哥不向梦魔低头的决心……当然,这些都是源自己的想象罢了。
什么样的梦,可以一作十年都不换?源说不好奇是假的,然而他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为什么哥会作这样的噩梦?难道这背后毫无理由?
一次、两次,或许可以说是偶然,但是十年这说短不短,说长也够长了的时间,再要说偶然实在过于牵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魔由心生。
哥的心魔究竟是什么?想要打败这没有形体的敌人,首先源得先让敌人原形毕露才行。
「呃啊啊啊……」
在梦中痛得脸部扭曲,仍未苏醒的青年拚命挥舞着抽搐的手脚,似在空中泅水,也像脖子被吊起而挣扎求生的人。
看样子,今儿个哥睡得很沈、很难醒。偶尔遇到特别难以叫醒的状况,源就得采用更激烈的手段来叫醒他。
他揪住兄长睡袍的衣襟,将人从枕上提起,「啪!啪!」连着两巴掌,清脆地落在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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