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了没?是用来通话的。”他把手机还给小孩,滑动着通话记录给他看:“这个小人儿的图标是用来存号码的,这个信封的图标是用来发短信的——之前用过手机吧?”
纲吉点点头。他记得妈妈以前用的那个手机,但是只是滑盖手机,有按键键盘的那种,没有这种好看,屏幕的颜色也很刺眼,里面也没有这么多的游戏。
他学着里包恩的样子,手指在通话记录里的一串数字上按了一下,那头里包恩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纲吉呵呵笑了,好像是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技能。
还想再点开别的什么图标试试,手机却再次被里包恩抽走。
小孩子抬起暖褐色的眸,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虹膜上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里包恩直视着他,那漆黑如子夜般的眼眸,直直地透过那片阴影去探寻小孩内心深处的东西。
“蠢纲,现在是不是可以给我说说,”里包恩顿了一下,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
像是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纲吉微微垂下了眼睑。
半晌,才听到小孩透着委屈的声音响起:“纲吉的画被撕掉了。”
“哦?那是什么样的画呢?”里包恩坐下来,质地柔软的布艺沙发弹了一下,继续循循善诱。
“那是纲吉足足花了好长时间画的画呢,画的是老虎和小鹿的故事!”小孩提起那被撕掉的画来,情绪有些激动:“纲吉很喜欢里包恩讲的这个故事,所以就想画下来给里包恩看,但是……却被他们撕掉了……”说到最后,小孩的声音低落了下来。
哦,原来是这样。里包恩在心里默默道。
里包恩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撕你的画?”
说到这里,小孩更委屈了:“纲吉也不知道……他们叫纲吉‘废柴纲’,丢手绢都不理纲吉,没人跟纲吉说话,纲吉画好了画,却被他们抢走……”说到最后,小孩整张脸都快皱成一只小苦瓜了。
也许是潜意识里避开伤口的关系,小孩并未提起做自我介绍时那难堪痛苦的一幕。
里包恩默默地揉了揉小孩头顶乱糟糟的头发。
他本来以为以纲吉这种可爱讨喜的长相和软绵绵的性格应该能很容易融入新的生活圈子里去,却不曾想过这倒成了他遭其他小孩欺负的条件。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知道日本社会学生群体中对同龄人的排挤现象是很严重的。更何况对里包恩自己来说,他从未有过什么合得来的同侪群体,被人排挤或是被人接纳是什么滋味他都一样未体验过。
而且,他根本从没打算过要摆出什么姿态去迎合取悦他人。
然而,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却是另一个还未经塑造的、有着他自己未来人生的小生命。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权利把这个干净一如白纸的生命塑造成跟自己相似的人格?
里包恩沉默着思考着这个问题。
良久,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扬手拉开了静静垂在地上的深灰色窗帘,窗外已是暮色四合,晨星寥落,忍冬拥抱着苍松在寒风中战栗,孤月敛一身清辉在飘渺的白云里穿梭。
他沉声道:“纲吉,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和议论,相信自己所信的,坚持自己所爱的,保护自己所珍惜的。他们可以用语言和行为伤害你,你却不能被他们所伤,因为你的心,是你自己的。”
他回头看了眼小孩,小孩睁着大眼,懵懂地看着他。
他知道小孩也许不能真正领会他的意思,于是挑起嘴角,微微笑了一下:“画被撕了可以再画,但绝对要保护好你自己的心,让它坚强起来,不要被任何人所吓倒,不屈服于任何欺辱与中伤。”
里包恩走回沙发旁边,看着小孩呆呆傻傻的脸,禁不住捏了下小孩肉嘟嘟的脸颊,道:“好了,明天我去送你,好好教训一下欺负你的小子们,可以么。”
☆、失败的社会化(其一)
说是要替纲吉教训那帮小孩子们,实际上里包恩却并没有真的那么做,只是在将纲吉交到老师手里的时候,提了句“希望老师能管教好班上的捣蛋鬼们,不要任他们欺负比他们都要小一两岁的小孩”。毕竟面对年幼无知的孩童,他不能真的以大欺小不是么。
温柔的女老师倒是满口答应下来,并对昨天的事情表示了歉意。然后便将纲吉领到一个位置上坐下,看到身着长风衣的男人走了之后才松了口气。
她们当老师的,两边的家长都不能得罪,也是着实不易。
纲吉却像是忘记了昨天的事情一样,他看见坐在旁边小板凳上的女孩儿在认真地翻看什么,于是好奇地凑过去,问道:“你看的是什么呀?”
小女孩儿倒是也很礼貌地笑了笑,回答道:“是安徒生童话,你要看吗?”说着,她好心地把包装华美的童话书递给了纲吉。
纲吉高兴地翻开书页,却发现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文字,上面还标着奇怪的符号,他完全看不懂这是什么。
“哈哈,废柴纲怎么可能看得懂呢?我看他那个蠢样子估计连五十音图都不会背吧。”
尖细刺耳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纲吉抬头,看到了那个叫做小野的男生,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笑。
纲吉的脸刷地一下红了。那男生没说错,他确实看不懂,而且也不知道那个“五十音图”是什么……之前妈妈从未教过自己,里包恩也没有。
“看吧,我没说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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