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的角断了,本座自己不心疼你没事儿老提这茬儿,嘲笑我是不是?揭我短是不是?存心叫我难堪是不是?”
苍天在上,借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促狭山主大人啊!
“本座也是头一回长角头一回断,哪儿知道它几时能长全了?四百年肯定不用,但十天半月也是决计不够的。你以为这是头发指甲呀?”
卢蝎虎怔了怔,瘪起嘴,心里头委屈:“头发,我没有,长不出来……”
龚忻也愣了下,眼珠子迅速转了转,一指虎子:“你儿子连胎毛都没有呢!蛇要毛干嘛?你稀罕,把我的给你。”
说着,抬手拽住鬓边发绺不费吹灰之力把整头的乌发给扥了下来,顶着颗光可鉴人的脑袋瓜,直将还带着头皮的曳地长发慷慨递到了卢蝎虎眼前。
这礼物送得着实悚人,慢说卢蝎虎不敢伸手接,就是虎子都看直了眼,呆了好一会儿才指住蛇爹的光头咯咯笑,嘴里只会蹦一个字:“蛋、蛋、蛋——”
卢蝎虎噗嗤笑了出来,继而捧腹,旋即抱着虎子笑滚在榻上。
他嗓子里总发不出声了,但阵阵的开怀清晰地撞在龚忻耳鼓上,明快爽朗。
经此一番,各自说开,卢蝎虎接受了龚忻的说辞再不做他想,坦然地享受大蛇的呵护。
另边厢,龚忻从来标榜自己乃此山中的妖魁,只当日在他自辟的产室来去皆匆忙,不得细究。小屋盘桓数月,亦因俗世与妖界有划清,偶见送餐食的花妖草精,俱皆人身尚未修全,怕生得很,每每放下食盒就跑得没了影。是以,对龚忻自恃的地位,卢蝎虎始终未有直观的感受。
而苏醒后经历了几日,见识过这有别于巨罅的偌大府邸——宛如在山体间斗转星移生将一整套的江南园林嵌了进来,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池中可戏鲤,廊前揽四季,一时霜雪一时荷,半日可春秋——卢蝎虎看清了龚忻的法力所及,亦看清了景色切换间忙碌穿梭的身影。那里头有蛇虫百脚,有飞鸟走兽,有山中的精花间的灵,万象生机。他们全都向龚忻臣服,对他顶礼膜拜。并非是基于五常之礼,仅仅基于弱肉强食下对力量的屈从,是绝对的威慑镇压,战战兢兢,求生,求庇佑。
卢蝎虎能感受到小妖们身上散发出的畏惧。不仅对龚忻,更辐射至对他,还有虎子。他们甚至连尚在孵化中的二蛋都不敢靠得太近,仿佛那里头孕育着不可冒犯的鬼神,态度总是恭谦谨慎。
不过撇开二蛋的身世不谈,纯粹就它的生长速度,在卢蝎虎看来的确堪称不同凡响。因为搬来洞府将将一月,它就从一把茶壶大小迅速膨胀得水缸一般,足抵三个虎子了。
对此龚忻不无得意地解释:“本座这里岂是寻常石窟窿?慢说我修炼这几百年,此山立在世上何止千年万年?养下几多生灵,出过几多非凡,本座都只是区区一任罢了。这里聚拢的天地精气纯净无垢又福泽绵厚,养一天赛过山外头养一年,不然你以为虎子怎么长出半个人身来的?”
卢蝎虎看看虎子又瞅瞅二蛋,登时心底里钻出一个念头:“虎子养三年就这么点儿个儿,看样子二蛋这长势在蛇里该算天赋异禀头上出角的,比龙哥还厉害。”
龚忻张开蛇嘴含住他脑袋,口齿不清地警告他:“一,本座的角是自己修炼的,不是托福长的;二,蛋大了不起啊?虚胖懂不懂?人且有个羊水多呢,他清液厚,跟天赋异禀挨不上,挨不上!哼!”
于是卢蝎虎明白了自家蛇夫非止脾气大,并且十分之小心眼儿,连亲儿子都眼红。
“废话!本座原是要吃了他的,都赖你。”
龚忻理直气壮地指责卢蝎虎“糟蹋”了自己的食物。可怜卢蝎虎顶着天上飞来的一口锅,心里头居然还真的生起少许歉然。时值腊月近年关,他琢磨着,等开春天暖和了,再替龚忻生无胚的蛋,给他好生补养。
然而没琢磨过元月十五,他猝不及防地,吧唧,晕过去了。
就晕在龚忻眼前,蹲下起身的一瞬间,洞外停雪初阳,父子三人携伴游戏,玩兴正浓。
然而再然而,醒来后的卢蝎虎忐忑自己莫非得了啥疾病大限将至,孰料龚忻摆起张阴晴不定的脸孔,幽幽告诉他:“那个,好像,有了。”
卢蝎虎没问有了啥,心领神会手按上了肚子,居然显得高兴。
龚忻嘴角抽搐,笑得尴尬:“那个,好像,是人胎。”
卢蝎虎呆住。
“算日子有两个月了,听得见胎心。”
卢蝎虎讷讷低头瞪住自己的肚子。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道理,总之,你不会生个虎子更不会生二蛋,丑丑,你神了。”
卢蝎虎抬起头来,仍是傻愣愣问:“龙哥,你是不是,变成人了?”
龚忻蓦地面色一沉,眸光深了许多。
第15章 十五、只影向谁来
龚忻从没有如此焦头烂额过。
他一贯以为卢蝎虎笨笨憨憨的,胆子还小,十分好欺负。但原来憨子战胜别人压根儿不用靠智力,犯起拧来绝对坚如磐石易守难攻。并且这小子居然谙熟打蛇找七寸的法门,一针见血死死拿捏住了龚忻的七寸,翻来覆去只问一句:“你的角呢?”
洞府内的小妖仿佛遭罗汉的布袋一网打尽收得干净,刹那间四寂无声,光听见龚忻呼哧呼哧用力大喘气。他负隅顽抗强弩之末,想不出好借口,唯有端起山主的架子故作严厉。
私心里,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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