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后寒点了点头道:“出来时有无碰到别人?”
常思摇头道:“你放心,我的轻功可与医术媲美。”
禾后寒心里只觉惊奇,心道这姑娘倒真得意,一句话夸了自己两遍。
殊不知,常思最想说的却是那句你放心。
他只道:“那便好,姑娘辛苦了。时候不早,未免人发现,常姑娘还是快回去罢。”
常思抬起头,月光下她的脸庞如玉盘般皎洁动人,她好似有许多话要说,半晌却只讷讷道:“你……万事小心。“
禾后寒只点头略作回应,转身时一袭黑衣悄无声息地沉入了夜色,平滑得不见丁点起伏。
这让常思突然惶恐了一下,这种感觉就好似眼睁睁地看着一件极为珍视的东西从她手心里倏忽地流走了一样,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里,再也看不见摸不着。
不过,这都是陷入感情的小女儿杞人忧天罢了。禾后寒的命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
丞相有何难(下)
禾后寒此时正同钟泰夫妇一起快速轻悄地向望海崖靠近。
极广袤的深深天幕,万里无云,只天上一轮明月肆意铺洒光辉,使得灰色的岩石和沙滩如同精雕细琢的玉器一般润泽动人,要被收进宝塔里妥善珍藏。
但禾后寒没心思感叹这般美景,月光太亮,地面上的一切都分毫毕现,这种天气对他们是十分不利的,美则美矣——却不合时宜。
钟泰夫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三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禾后寒正皱眉凝思,就听钟子开口道:“月色过亮,需从海底摸过去。”
禾后寒会水,但远算不上善水,更何况他要渡的是天下之水大海。事实上,昨天才是禾后寒人生第一次见到大海,他没有一丝把握自己能够闭气在海水里顺利前进十数丈。
钟子似乎看出禾后寒的顾虑,又道:“季堂主请放心,属下会紧随其后,堂主尽管向前游。”
禾后寒一听这话心中就有底了,钟子泰子这对夫妇皆是寡言之人,寡言之人通常不说大话,既然钟子敢这么说,禾后寒以为,他必然是有把握的。这么一想,禾后寒道:“那便有劳了。”
禾后寒翻了翻常思给她的包裹,找出一捆油纸,脱下衣服将其紧紧捆扎起来拴在背后,这时他身上只剩下一条亵裤,被夜里的海风一吹,整个人就变得有点湿冷。月光使海面变成了一匹无可比拟的铺敞于天地的银绸,随着生生不息无穷无尽的海浪波动着,起伏着。
禾后寒深深吸了口气,划进了海水。
几乎在同时,他就感到了肩头覆上了一只手,那手使了点力道,压着他把重心不断前移,直到整个身体几乎水平于海面。禾后寒并没有睁开眼睛,海水持续向上的浮力和视觉上的黑暗让他有些难耐,但他只能相信肩头的那只手。
钟子的速度比禾后寒想象中快得多,在他还还存着口气的时候,肩头那只手已经在推着他向上了。
禾后寒钻出海面,用手抹了把脸,这才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钟子手中握着一根赤色长棍,泰子已经开始用手里的黑钩子沿石崖向上攀,身形矫捷灵活,钩子和石壁之间只有细不可闻的几声轻擦,几下就不见了身影。
禾后寒喘了几口气,略作打量,心中便有了数。钟子泰子手里拿的都是可以在海中固定身形的器具,若非如此,他们不可能在水下潜伏那么久,海浪的推力和海水的浮力会把他们很快就拱出水面。
钟子把赤棍插进岩石的缝隙,一个反手就将自己甩了上去,他稳稳地站在棍子上面轻声道:“堂主请跟上,泰子已经在上面找到可容身的洞窟了。”
禾后寒抬头看了看,把油纸包换到身前,又将手中拿着的佩刀离刃拴在背后,用双手抓住那赤色长棍,左脚抬起蹬住岩壁,腰身弓起一用力就将自己整个身子捞出了海面。电光火石之间,他伸出一只手向上摸到了一处岩缝,这时他伸着手臂将自己悬挂在崖壁上。
钟子见禾后寒这个姿势并不轻松,连忙用脚尖一抬一压将赤棍勾出,往上面探了探,接着用力地将棍子嵌进石缝,再次翻身而上。
如此重复几次,钟子先到了泰子找到的洞窟,回身探出一只手拉住禾后寒。
洞窟很低矮,不足一人高。因而禾后寒只能爬进洞窟,但即便这个姿势非常不舒服,他还是舒了口气。只靠一根棍子从海里沿岩壁向上攀爬十几丈的距离,这绝不是个轻松的活儿,这需要要极高的轻功和灵活的身形,还要有不错的运气。
三个人挤在一个不大的洞窟里,显得有些逼仄,禾后寒在最外面,他把身上的包裹解下来递到里边,道:“此时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子时,我们子时上去。”
话音刚落,禾后寒突然感到脚踝缠上了什么热乎乎的东西。
这让他浑身抑制不住地一抖,禾后寒全身都是咸冷的海水,冷不丁这一下,让他悚然一惊,条件反射的就想甩开脚上的东西,不过这时他极快的反应制止了他。首先,狭小的窟洞不适合让他做大幅度的动作,其次,禾后寒并没有感到一丝痛意——这热乎乎的东西显然并无恶意。
果不其然,只听蜷在最里边的泰子突然开口道:“季堂主请稍安勿躁,这是属下自小养大的玉线,天生喜火,蛇身常年温热,可助人迅速去除湿寒气。”
禾后寒惊叹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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