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后寒的确是不懂,可这旁边还坐着个皇帝呢。
就算这皇帝年龄不大,但也是从小就看着他父皇那一众后宫嫔妃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再说皇帝素有神童之名,崇渊皇帝的确是打小起心智就较常人成熟。更何况,他早在七岁那年就被封为太子,从那以后就正式进入了权利的漩涡。
这样一个四岁得神童之名,七岁就触摸到皇权,十二岁就登基为帝的天子,早已对世间万物有了一种常人难以领悟的通透和见解,比起禾后寒那不是山高水远就是穷乡僻壤的人生经历,真可谓是一览众山小。因此别说是江盛如此直白的挑逗,就算禾后寒那么习惯于伪装的人难得一见的隐晦情绪,都难以瞒过皇帝的眼睛。
言归正传,江盛说完这句话后,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无声,一时竟无人接话。禾后寒是不明其意,江盛是经验老道,至于崇渊,崇渊正在思考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
禾后寒敏感地意识到气氛有些怪,并且十分肯定皇帝的心情又变糟了,于是他迅速接道:“江盛兄,时候不早了,连日赶路我与舍弟十分疲惫,今夜实在不能与你把酒言欢,请江盛兄见谅。”
江盛遗憾地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能勉强,瑞声兄与令弟休息吧。”
禾后寒歉意地道:“此事是我扫兴,日后若有机会定然向江盛兄赔礼。”说完这话,禾后寒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这间房只有一张床,叫他们三人如何住下?
接着他迅速在脑海里列出几个方案:一,皇帝睡床,他与江盛在屋内加屏风搭个床板凑合一夜。二,皇帝睡床,江盛在屋内打地铺,他去睡马车。三,皇帝睡床,他在屋内打地铺,江盛出去睡马车。四,皇帝睡床,他和江盛都出去睡马车。
他总结了一下,发现前提是不变的,且私以为第三条最合心意。
但如此做事未免太过河拆桥且不通情理,然而如果要江盛与皇帝共处一室,他也是断然不放心的,那样恐怕这一夜他也不敢睡了。
禾后寒想了又想,只能不甚满意地选择了最后一条:他与江盛一起出去睡马车。
他歉意地道:“江盛兄,我还有一事相求,舍弟身体不好,夜里多梦少眠,房间一点声音都会将他惊醒。”
崇渊冷静地看着他年轻的丞相表情诚恳地胡编乱造,十分配合地不发一言。
江盛了然地点点头道:“在下听说过此症,的确麻烦。不知瑞声兄可是要你我二人另寻其他住处?”
禾后寒连忙道:“正是如此。”
江盛爽快地道:“无妨。”
禾后寒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生怕江盛突然翻脸,认为他们不识好歹,再将他们赶出去,那就不妙了。其实他这完全是多虑了,江盛巴不得离他那“怕生”的“舍弟”远点,好与他再亲近些。
崇渊目送这二人看似相谈甚欢地出了房门,面无表情地静坐了一会儿,然后熄了蜡烛,躺到那来之不易的床榻上去了。
他闭上了眼睛,但他并没有睡。他在思考,思考帝王该做的事,与不该做的事;帝王该有的行为,与不该有的行为。他发觉那些本来清清楚楚的界限现在却有些模糊了,是什么改变了它?
禾后寒试探地问道:“江盛兄可愿与我在马车屈就一夜?”
江盛摆摆手道:“在下怎能让瑞声兄受到这等委屈,瑞声兄请随我来。”
江盛摆手的时候,金线刺绣的袖摆滑了下来,露出了他腕上戴着的那串黑石链子,在月光下竟然显出一种不易察觉的黑光,禾后寒不动声色地顿下脚步,他不会看走眼,江盛手上戴的,正是万钧珠,拜他师父所赐,他曾见过一对万钧珠,玄黑蕴光,一厘之宽,与眼前这串绝无二致。
江盛浑不在意地在前面领路,却在他顿下脚步的刹那就随之停下,关切地回头询问道:“瑞声兄可是想起有何事要办?”
禾后寒心中一震,的确想起了什么,他记得白天见江盛戴珠的手明明是右边,而刚刚他摆手露出的却是左手!
禾后寒难以置信,世上千金难求的万钧珠,他竟然有两串!
他更加震撼的是,这世上竟然真能有人同时戴上两串万钧珠。
万钧万钧,雷霆万钧。一颗千斤,千金难求。
禾后寒记得那年他九岁,刚学了些“风息水”的皮毛,就撒欢去了邻近的山谷,孩童心性地作弄了上山砍柴的驼背樵夫,事后他师父动怒要罚他,就在他脖子上挂了一颗黑珠子。那小小的珠子重得惊人,普通绳线难以禁持,他的师父还特意用了玉纱鲛丝做绳,那也是世间罕见的宝贝。那玉线不断不切,可承受千钧之力却不透人体。
当年他挂了两个时辰,就弯腰驼背了两个时辰,那重量让他连头带着整个脊梁都承受不住。摘下珠子时,因为玉纱鲛丝不伤人体,他后脖子倒是一丝血迹也无,但却勒出了一道深深的淤痕,疼了他三天才消下去。他后来知道那就叫万钧珠。
时隔多年,禾后寒依然回想得起那种无力的,沉重的,摆脱不掉的下坠感。但他平定心神,只是若无其事地道:“无事,江盛兄走吧。”
但他心中已然戒备起来,暗自断定:此人,绝不简单。
丞相有何扰(下)
“爷,您请,您请,小的出去睡。”
禾后寒看着店小二卷了个铺盖,一边赔笑一边麻利地退出房间,深觉此人格外有眼色,有前途。
江盛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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