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经常在电视上和网上看到的无痛人流广告,似乎还要更贵一点,“三百块够吗?不是还要押金什么的……”
她没说话。我把目光往下移一点,看向她的腹部。校服太大了,看不出有没有隆起。不过听说三四个月是不怎么看得出来的。我想问她几个月了,又觉得问不出口。想了想我对她说,
“花英,我身上只有两百块,要去银行取钱才行。你跟我一起去?”
她点点头。一瞬间我眼前闪过黑色的眼睛和粉红的嘴唇。我眨了下眼,眼前又只有兔子脸了。
我的钱存在建设银行里,走路过去大概十分钟。一路上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花英,可是实在难以启齿。我想问她孩子的爹知不知道这件事,她的女朋友知不知道这件事。我想问她打算去哪个医院堕胎,怎么瞒过所有人。最后只好挑了个不那么敏感的问题,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上班的。她说那天在二舅公家吃饭的时候听我说的。
“表姐。”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天你看到了吧?”
我愣了一下,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不由一阵脸红。“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能告诉她我怀孕了。”她的声音有点抖,“我不能告诉她我和男生交往过。”
五点,天还很亮。我想起一件事:花英女朋友家里应该比较有钱,她穿的衬衫我在大厦一层看见过,当时还眼热了一下。试想,如果是别的地方有急用,花英大可向她借钱。但怀孕这件事花英是瞒住的,所以她只能想到我了。
到了银行里,我查了下卡里一共还有400多块钱(说起来和韩樨交往了一年多还能攒下钱我也不容易啊),全部取了出来,加上包里的200一起给了韩樨。她说不用这么多,我语重心长地说,“不要为了省钱去那种小诊所,啊,容易得后遗症,对身体不好。做完人流,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
花英想了一下,接过钱,很轻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我很想叫住她再问一些事情,但她瘦小的背影让我不忍心这么做。
回到家,我看见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吓得差点没叫起来。一问才知道,不是死去的红宝石复活了,而是我爸又去花鸟市场买了一只回来。
“红宝石,过来,过来。”我爸拿着片湿搭搭的菜叶子很亲热地喊着,“到这儿来。”
“怎么还叫红宝石啊。”我说。
“这名字好听么。”我爸回答。没想到他这么喜欢兔子。如果可以的话我应该把兔子病传染给他。
“用死掉的兔子的名字,多不吉利。”我说,“叫条子吧,你看这只兔子挺细挺长的一条。”
我妈端着一盘炒茄子走出来,抱怨说条子太难听,好像我们是黑道家庭一样,“叫小花吧。”
我差点栽倒,我妈这思维,哪有叫一只白兔子小花的道理。很快菜都做好了,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席间我妈提到二舅公生病了,要买点东西去医院看看。二舅公,花英,生病,怀孕,我很自然地展开联想,怀孕对女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呢?再进一步说,怀孕对女同又意味着什么呢?
第二天上班,我用办公室里的电脑搜索人流相关网页,结果一查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怀孕不知堕胎行情。网上有人问做一次人流要多少钱,很多热心网友回答说前期检查中期手术后期消炎各种费用加在一起,四百八百一千两千不等。xx的,为什么广告上说只要四五百呢?
我马上给花英发了个短信,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医院。这时秘书小姐像个幽灵一样飘到我身边,
“呦,芳台姐你怀上了啊?”她大惊小怪地看着我的电脑屏幕说,“这是什么啊?无痛人流?”
有几个人探头探脑地向我这边望,我镇定了一下,决定不理她。她肯定是为了报复我上次瞪她的那一眼,这个小气又嗲得要命的贱人!她把一张报表放在我桌子上,说,“这个下午经理要用的,你赶快做。”
“知道了。”我打开excel不耐烦地说。她走了,我又拿起手机调成震动。直到我把一张报表做完,花英仍没有回我短信。董琪喊我去吃饭,我跟她去了。通往食堂的路上,她说她妈昨天陪她相亲去了。
“哦。”我说,“那男的帅么?”
“一般般,但是介绍的人说挺有钱的,刚从国外回来。”
“海归啊,那还不错呀。”
“对啊,不过他好像对我没什么意思。哎,芳台,你说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啊?是不是像经理秘书那种很嗲的?” 50
“她?sāo_huò一个。不过大概是有很多男人喜欢吧。”
我和她随随便便地聊着,衣袋里的手机发出滋滋的震动声。我马上想到是花英,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她的短信。@
“表姐,我已经把孩子打掉了,现在在回学校的路上。”
我脸部痉挛了一下。花英已经完事儿了?上午逃课去的?董琪凑过来看我的手机屏幕,我马上捂住不让她看。她笑我,“小气,男朋友发来的吧。”
我只好说是啊。她说啥时候交的啊,没听你说过。我说,前两天,前两天刚认识的。真讨厌,残酷的现实每次都逼着我撒谎,再这样下去要养成习惯了。
撒谎成习惯。几天后的某一时刻我幡然醒悟,我的生活里已经没有了诚实真挚一席之地。我对我妈撒谎,不能告诉她我喜欢女人。我对韩樨撒谎,不敢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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