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千寻又想起牧音来了。何止是“又想起”呢,牧音已经完全刻入千寻的生命中,纵然将她们万里迢迢地分开,两个人的思量却始终在对方的眼角眉梢,耳边鬓后,看不见,听不到,可却能够感受得着。
萧文焕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千寻,你怕吗?”千寻抬起头,显然没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萧文焕忙道:“我是说,到了丹梁你就要和我哥哥成亲,你……新婚之夜……你怕吗?”
千寻淡淡一笑:“我怕不怕,有什么用?该来的总是要来,我只当是履行义务罢了。”萧文焕道:“你可真行。”忽然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若是不愿意,就对我大哥动手。他绝对打不过你!”
千寻抿嘴:“那可真不像话,你忍心看你哥哥的笑话?”萧文焕急道:“我这是为了你好!若说以前,我不明白;现在我只要想想,就觉得无法忍受!难道你真的不在乎?就算你不在乎,难道……难道苏牧音也不在乎吗?”
千寻只觉得五脏立时搅动在一起,整个胸腔都有些发疼。她不答话,脸上的血色却在一点点退去。萧文焕看她似乎僵在那里,有些内疚,赶忙说:“对不起,我说了让你难过的话吧?就当我放屁好了。”
千寻却似没有听见,她略略抬起两臂,看着自己的身体。一阵电流从脚心涌上,迅速蔓延到四肢和大脑。是啊,她可以当作自己已经死了,已经是行尸走肉了,随便萧则雍把她怎样,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可是,千寻想到那远在南国的公主,想到之前每日里的耳鬓厮磨,想到临别前两个人深深长长的吻。如果这只是贺千寻的身体,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她是牧音的千寻。想到这里,千寻痛彻心扉。
萧文焕看她情绪不对,伸手轻轻推了推她。千寻如梦中惊醒一般,隔了一小会儿才恢复神智。她抱歉地冲萧文焕一笑,笑得好生勉强:“萧郡主,你真聪明,确实,我想到公主,我……我就不能不在乎了。”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但是,成了亲就是夫妻,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他。我……我只当自己死了吧!”
萧文焕皱起眉头。确实,这种事情,饶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无法想出周全之策。
手臂受伤,不能骑马,只好老老实实待在车里,萧文焕觉得自己浑身不得劲儿,似乎关节都要长霉了。见她嘟着嘴不高兴,千寻关心道:“你怎么啦?伤口痛么?”萧文焕笑道:“不是,没有。就是有点无聊。”
“还有多久到丹梁?”千寻问。萧文焕道:“还有七八天吧。丹梁在大秦的地理位置偏南。本来我们的都城是在很靠北的朝秋,二十年前高宗章皇帝迁都到丹梁的。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虽然比不上洛京那么繁华,但也和中土其他大城市不相上下了。”
千寻边想边慢慢地说:“都城南迁?这……”她苦笑一下,“大秦的计划,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萧文焕也尴尬地一笑,随即却收了笑容道:“千寻,无论如何,最起码我不会是你的敌人。放心。”千寻摇头道:“我再也不想和国家大事有牵扯。如果说我还关心这些事,那也完全是为了公主。若不是为了她,谁当皇帝,谁统一天下,实在和我不相干。”
萧文焕瞅着她:“你应该生在一个天下大同,没有国家之分的地方。”千寻轻笑:“哪里会有这种地方?我只觉得独善其身都好难,谈什么国家天下,和我一个小女子离得太遥远。可是我偏又托生在贺家,注定避免不了这种纠纠缠缠。有时候想起来真是好烦,若我们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哪里会有这许多烦恼。”
沉吟片刻,萧文焕道:“如果,我是说如果,若干年后大秦再次进攻大周,你觉得我还应该去出征吗?”千寻面露讶色,想了一会儿才开口:“不用如果,只要没有意外情况,大秦一定会有所行动的。只是郡主你,为什么要来问我?”
萧文焕忽然有些腼腆:“我想……我是说……我怕……我看她好像……好像很在意这件事……”
一瞬间,千寻明白了。她认真琢磨了一会儿,道:“我们几个人,家邦不同,在这件事的立场上当然不会相同。我已经不算是大周的人,所以只要你认为是应该去做的,我不反对你做。至于楚兰,她和公主一样,她们对大周的热忱和忠爱远远高于我。即使她能够理解你的立场,她也仍然会把你当成一个敌人。”千寻忽然难得地、顽皮地一笑:“看江山和美人,你要哪一个了。”
萧文焕也笑:“我当然要美人。”又微微皱眉:“只是我父王和哥哥,恐怕也难对付。”说完又自嘲地一笑:“哈,我这美人还没到手呢,先操心起以后的事来了。”
千寻笑而不答。这几天,关厚霖每天都来问上三四遍萧文焕的伤,温柔体贴,心细如发。萧文焕对关厚霖始终是一种淡淡的,稍微有些不耐烦的态度,而关厚霖毫不以为意,似乎早就习惯了她这种态度。叶楚兰自那天之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对萧文焕不闻不问。但千寻察觉到了叶楚兰那小小的心不在焉,那欲言又止的隐隐的烦躁,以及很少在她那里会出现的,那飘忽不定的眼神。她心中暗自感叹,却仍旧什么也没有讲。
又过了八天,大秦的都城丹梁已经遥遥在望。
萧文焕的臂伤并没有好利索,可是她按捺不住兴奋,对萧则雍和关厚霖的反对一概不听,跳到马上,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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