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宫的目光从那遥远的一点收回来,严厉地投射在我的身上。“中川,在这条路上你不会有很多向前迈步的机会。我希望你能够认真地考虑一下我的话。”
那天晚上我的思绪在混沌中辗转反侧,反复思量着二宫的话。想着我是不是能够一个人走那条路。莎莉静静地躺在我身边,白色睡衣轻轻裹着她颤抖的身躯,让我将她拥紧。她的手臂也交缠着我的身体,就像每次她用那样孤独的眼神看我之后会有的样子。那眼神就好像我是她生命里过客。
夜色里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单薄的和式的窗子传进来。明天大概会是落花成泥了吧。那样的日子会让我不敢出门,因为对这一地凋萎的花瓣歉疚地无处落足。
一个闪电照亮了莎莉的脸,她已经睡着了。我小心地将她抱着,悄悄等了很久也没有传来预期的雷声。
她的眉头微微皱着。
第 10 章
再回到我的小公寓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我回来取衣服以及日常的必需品。我们已经决定在莎莉的工作室里闭关,直到《四月樱》最后截稿。藤井则负责起了照顾我们日常起居的工作。
莎莉本想让藤井为我买新的来,但只需要离开半天不到的时候就可以搞定的事情,又何必花多余的钱呢。况且我还可以在地铁里继续构思。东京的地铁很奇妙。它总是能把多到不可思议的人一股脑全都塞进它的肚子里,然后呼啸着前行。在里面,你可以闻到香水味、汗味、摩斯的味道、皮革的味道以及或颓靡或积极向上、或松散或一丝不苟的味道。日本人的身体前所未有地近距离接触,挨挨碰碰,相互挤压,就好像彼此的思想也能透过接触的身体在彼此之间传播。ròu_tǐ是导电的吧?那电波呢?脑电波?人群费洛蒙的味道总能够让我想法叠生。就在我带着片片断断琐碎的天马行空挤出地铁车厢的时候,我在人群里看见了一个怎样都想不到的人。
“田村先生……”自从上次我们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两个早晨了,在这两天里没有sunny可爱大婶的烤鲑鱼、没有洗衣店老板的早上好、没有地铁的喧嚣和通勤的疲惫、没有夜校,甚至没有平日搅得我不厌其烦的骚扰电话,我完全生活在莎莉的泡泡里,几乎忘记了我这位近邻的存在。所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这比他平时上班的时间早了不少。
田村似乎并不打算搭这班车,但看到我从车厢里挤出来还是下意识似的从地铁站的长椅上站了起来。
微微鞠躬。
“中川桑,好久不见。”
经过了上次,他对我说话好像自然多了。似乎已经不再把我当做一个不会说日语无法进行正常沟通的外国人?
“好久不见。”我礼节性地回答道,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于是回头。田村还像刚才那样站在那里,默默望着我离开。“田村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田村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我也会有事情拜托他。这也难怪,我和他这三年来的接触只限于早上鞠躬问好而已。
“您请说。”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磕巴,而且似乎有些脸红。
“我大概要离开几天,如果有邮件您能帮我保管一下吗?啊,当然,我已经付过邮资了。”我预定一份考试资料,却迟迟没有到货。
“好的,请放心。”他郑重地说道。
“那太感谢了,就拜托了。那么……”我说着鞠躬告辞。然后开始后悔不该把我自己的事情委托给一个陌生人。这等于是给别人增加了负担。虽然方才我觉得是那么理所当然。而当我再次见到我那位近邻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
我回到久违的住处,感到一阵陌生。这里虽然只是一座比筒子楼还破的公寓里的一个小隔间,但也是我生活了三年多的栖身之所。现在却让我感到好像是别人的地盘。我小心翼翼地提着行李箱上楼梯,生怕磕碰声打扰了楼里其他的住户。他们才是原住民,而我是外来者。
这种感觉在我刚到日本的时候曾经有过。不是四年前到东京。是更早以前。那时候我还很年轻。
那一个多月我们一直窝在莎莉那间工作室里,几乎从不出门。藤井照顾着我们,像照顾两个病弱的需要看护的女孩子一样,而他是我们的守护者。
我说“几乎”,是因为我们还是出去的。当莎莉因为缺乏灵感几乎发狂的时候。当我固执地不肯再给她任何一个提示的时候。当她抱着我的脖子将我压在墙上,疯狂地对我说她需要大麻的时候。开始时我任她搜刮我身体中全部的yù_wàng,但每次都只会使我们两个都更难受。我是罪恶感和自恶感的混杂,而莎莉看起来却是纯粹的失落。几近绝望的消沉。
然后我们开始夜游。在星空下沿着后半夜两点万籁俱静全无灯光的东京街道漫无目的地前行。或者坐在少有的几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馆里做着类似成语接龙的轮流讲故事的游戏。然后她突然拉起我的手往回飞跑,将全部的灵感倾斜在画纸上。看着她因为染色方法不对而有些褪色的头发,我想,我爱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女孩、疯子、艺术家天使和魔鬼纯洁和污秽正直和邪恶的混合体。
可谁又不是?
莎莉只是莎莉。
我只是爱着莎莉。
她是我相同又相反的姐妹,是我找寻了多年、甚至忘了我在找寻的母爱。我紧握着她的手。就像我不曾紧握过莹的那样。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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