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屋,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唐宁独自空坐,屋里的血腥味仿佛还未褪去,他却似乎闻到了那天早上,程姐姐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这屋里,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物件,都是他和程姐姐一起布置,一起用过的,每一个都记录着他们曾经的美好。唐宁没扫过一件,心都会痛得无以复加,然而他仍然自虐一般,每天晚上细细扫过。
最终他的目光定在那个妆盒上,那是他六岁入学时,唐木做了给先生的礼物,他仍然记得,当初他就那样仰着头,看着唐木匠结过妆盒,他当时只顾着惊奇妆盒的精致,居然还有个小门,还有小锁,却没想到这个妆盒却是一切的开始,也见证了最后的结局。
从六岁到十岁到十五岁,越到最后心越冷,直到连他自己也被冻得麻木,只有一簇冰冷的火焰,那是复仇之火,它冰冷而炙热,既然冷了他的心,那么他就要烧死一切仇人。
他不是没想过,张家有多么难搞,尤其是高莆上台之后,张家的腾飞指日可待,他完全可以等妞妞生了小孩,到时随便他搓圆搓扁,张家都不会尽力阻止。
然而,他一刻都不想等,当初他就是想等,等考举人之后把妞妞嫁出去,等妞妞七个月了出门子,等儿子出世了搬家,然而,老天从不会等他,唐宁想到这就会恨自己为什么要等,恨自己怎么这么懦弱无能,连老婆孩子都保护不了。况且,这件事张家就是无辜的么,若不是他们在妞妞母女面前鼓吹,吹得她们得意忘形,妞妞敢偷东西么,唐婶子敢推程姐姐么,唐宁握紧手心,血一滴一滴渗出……
突然,外面灯火通明,一片嘈杂,唐宁站起身,猛地推开屋门,却见隔壁唐家外面围了许多张家的家仆。
唐宁冷哼一声,终于来了。
张家的人听到明天居然要带妞妞上公堂,说不定会坐牢,牢里是个什么地方,活人都能折腾死,何况是孕妇。于是他们一面连夜派人去跟闵县令送礼打招呼,一面送信去京城,同时让人守住唐家,绝不能让妞妞被带走。
闵县令派了四个衙役过来,他们刚进唐家,就把妞妞的所有簪子搜了出来,给唐婶子戴上镣铐,看在妞妞是孕妇的份上就没给她戴,接着把她们关到一间屋子锁起来,唐家众人都被吓傻了,不得不说,衙役对这些村民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这些衙役受了闵县令嘱咐,刚刚又收了谢白筠给的他们想都不敢想的跑腿费,如何能不卖力。
只是现在张家直接派人来堵,对方人多势众,这四个衙役也有些不知所措,还好谢白筠给的赏银太丰厚,厚到足以让他们卖命,所以他们一直坚持着不开门。
谢白筠很快带人反包围了张家家丁,吕大夫和唐宁也一起跟着,虽然他们这边人少,可谢白筠和吕大夫可不是吃素的,吕大夫会武,深藏不露,谢白筠虽然不会武功,可自小学的是军队杀人的招式,不遑多让。
很快,张家的家丁便倒了一大片,张德春缩在后面色厉内荏喊道:“唐宁,你还有没有人性,居然让孕妇去坐牢,她可是你妹子!”
唐宁面无表情盯着他,火光映射到他的双眸,却不见任何光亮,什么人性,和她们也配谈人性,什么孕妇,什么孩子是无辜的,什么前世的爱护孕妇那一套,唐宁统统弃若敝履,他只想报仇,程姐姐何其无辜,程姐姐也是孕妇,唐宁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去打得妞妞流产,最好让她在牢里流产,一尸两命。
张德春看着唐宁空洞的眼神,心中害怕至极,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火光明明灭灭,照得唐宁绝美的脸庞起伏不定,他突然一勾嘴角,“既然你们连一个晚上都等不得,那就早点出发吧,放心,妞妞绝不会有事,我会亲自护送她的。”
闵县令送走张家的人没多久,就接到衙役把妞妞和唐婶子押回来的消息,听说是唐宁亲自护送,头都大了一圈。
这案子唐宁占理,可张家占势,他也想主持公道,可他更不想丢了乌纱帽,无奈他只得先把妞妞母女关到条件好点的单独牢房,被子食物什么都不缺的送过去。敷衍着把唐宁送走,唐宁看着晚上确实不好动作,只得回了吕宅。
第二天唐宁接到县衙消息,说是孕妇身体不好,十日后开堂。
这五日里,唐家的案子已经传得满城皆知,成了老百姓的饭后谈资。
京城,张德怀接到消息,他知道唐宁一个举人好办,难办的是程先生,当初他被贬得莫名其妙,如今回了京城还没来得及查当年是谁搞的鬼,左不过是程先生的手笔。于是,他便找上高莆,把事情夸大,说程先生背后有人,看他刚上台不爽,就趁机作乱云云。
高莆上台后,确实有不少清流文臣不满,尤其是于阁老被斩后,文臣反弹很大,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恰好出了这件事,高莆怀疑是有心人推出来试水的,他大怒,此风不可涨,杀杀那些人的威风。
另一边,谢白筠从长公主府的长史手上接过金牌,有些疑惑道:“岳母为何要插手此事?”
长史摇头道:“这个下官也不清楚,下官只是奉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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