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资道:“阿楠莫忘了我的正牌差事,是送你去乡试——当时我在江南,听闻有人‘恶意’传出谣言,说你扬言若不中解元,三十岁之前再不下场。我得闻此事时,谣言已经流传开来,林大人也无可奈何,说若是万不得已,假的也只能当成真的了,而此刻那些个考官却怕江南士子闹事,还在争执要不要将你降等录取,是以我特意江南多待了几日,敲打敲打那些个考官,等八月十五定了草头才回京。”
当初林楠得中草头,最大的原因就是那句所谓的谣言,否则即便是隐约明白李熙意愿的主考官,也会采取更稳妥的方式——将林楠取了二名或三名,因林楠年纪在那儿,只取个二三名,也就能让李熙满意了。
那句谣言虽是功臣,但也是破绽,若被有心人变了味儿的传到李熙耳朵里去,也是个把柄,先前因林楠对林如海有信心,是以并未放在心上,不想如今替他消除后患的,却是李资。
只亏的他连说瞎话都说的一本正经。
李资不等他将道谢的话出口,又道:“你有没有发现,这园子的进度很快?”
李资向来不是爱邀功的人,林楠微楞,道:“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李资道:“前些日子父皇下令,要将这园子在一个月内完工,现如今已经去了小半个月。除此之外,父皇以我的名义,找了京城最擅长设计园林的大师过来监工,在不改变你的大致构图的基础上,添添减减,且里面的材料花草许多都被悄悄换了更好的,费用直接从陛下内库出,还从山上引了一道温泉过来……这些事,除了王公公和我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是陛下的意思。”
林楠愕然。
这些日子,他还是他爹做了什么合李熙心意的事儿了?莫不是为了江南破案的事?可是如果是要市恩的话,也不必做的这么隐晦吧?听李资的意思,似乎李熙动了他们家的园子,却连告诉他和他爹的意思都没有。
“我猜……”李资迟疑了一下,道:“是不是父皇有意宣林大人进京。”
他的语气也不太确定,若不是早就知道李熙有意让林如海任户部尚书,他也不会将此事和林如海想到一处去。
林楠忽然有些凌乱了——他爹进京,和皇帝老儿学雷锋做好事给他们家修园子还不留名,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对味儿呢!
目光不善的望向李资:“你什么意思?”
李资干咳一声,道:“我是说,父皇和林大人乃是布衣之交,父皇一向觉得对林大人亏欠良多,又知道林大人最爱山水之美,想要悄悄弥补一二,也是人之常情。”
林楠唔了一声不说话,算是认可了李资的解释。
李资忽然想起一事,道:“旁的也就罢了,有一样东西,你去看看。”
“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这边。”
片刻后,推开院门,林楠顿时愣住:“这是……瓷砖?这么快就做出来了?”不仅快,而且好,竟比他前世见到的瓷砖还要细致精美。
李资道:“全大昌最好的瓷窑就是官窑,全都在工部辖下,做这些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林楠看了他一眼,道:“殿下想将瓷砖的生意,交给朝廷去做?”
李资不置可否,叹道:“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盐税刮得其实是民脂民膏,百姓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可是有什么法子?朝廷六部,有五部都只知道伸手要钱,便是户部,也只管收银子、花银子,何尝为朝廷挣过一两银子?大昌土地只有那么大,百姓只有那么多,每年缴上来的银子有限,若不在盐税上多点进项,就要入不敷出,只看每年盐税在税收上的比重越来越大,便知道朝廷的处境之尴尬。年年说缩减开支,可是军备、河工、赈灾,哪一样儿是缩减的了的?官员的俸禄倒是好减,可你这边减了,他那头只怕要双份三份的收回来,百姓还是一样受苦。”
“你弄出来的东西,水泥也好,瓷砖也罢,若是弄好了,便是又一个盐税——那可是金山银山,可解朝廷大难,如是能细水长流,说不定就能说服父皇,改了盐政。”
改了盐政……李资的目标一点都不宏伟,却明确之极,闲话家常的口气,更让人绝不会误会这只是一句口号。
林楠默然,李熙已然算明君了,可他生活过的那个地方,虽有种种不足,但是比起这个时代,简直算得上是天堂:种地不仅不用交税,国家还给补贴;不仅不会有人在食盐上收刮百分之数千甚至上万的利润,还会特意在里面加碘,预防大脖子病;念书不仅不再是极少数人的专利,而且还成为所有适龄儿童的权利和义务……
可见不管怎么样,社会总是在一点点进步,总是有人在努力的将它推向好的方向发展。
胡思乱想间,李资已然换了话题,道:“东西是你想出来的,做出来自然你第一个用。我令他们做了许多花色,又从中挑了二十多种,其余的也没扔掉,堆在那边。你先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喜欢的,若是没有,说个样子,我让他们再烧就是。”
林楠道:“我看着都是好的,无……”
“无所谓”三个字还未出口,却又忽然顿住,想起了前世。
前世,他和殷桐终于挣了第一桶金,终于买下自己的第一栋房子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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