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堂更为不解:“那你为何——”
为何……因为郡公送来的陨石,全都还在未经打磨的状态,三十个,与赫戎当初所述分毫不差。种种证据呈现眼前,当年的杀父弑母之仇,凶手即便不是孟凡林本人,也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
祁重之搭在床沿上的手缓缓扣紧,指节绷得泛起青白。
他低声开口,避过了李兆堂的问题,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李先生,药是不是熬好了?”
浓郁的中药味充斥着整个房间,隔壁传来咕嘟咕嘟的蒸煮动静,李兆堂经他一提醒,“哎呀”一声惊呼,嚯地站起身,也顾不上解惑了,急急忙忙奔向了外室。
要劳他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大少爷亲自为祁重之熬药,也真是难为他了。
但没办法,在强权之下,所有人都身不由己,不管你是腰缠万贯的生意人,还是享誉盛名的江湖客。
现在只等济世峰的人来,期望能有新的转机,不过在此之前,还出现了一档子事。
那天祁重之刚洗漱完要出门,便被孟凡林拦下了,与他同在的,还有一个面生的男人。
男人身形魁梧,足足比祁重之高出一个头去,孟凡林引荐:“这是荣阳城数一数二的铸剑师,郭先生。”
郭先生朝祁重之拱一拱手,祁重之暗皱眉头,只略一颔首,心中有些打鼓。
“郭先生仰慕祁氏铸术已久,如今听闻祁公子入住寒舍,不胜欣喜,想与祁公子一论铸造之道,”祁重之默不作声听着,直觉还有更不妙的下文,果然,孟凡林道,“……更想一睹传说中的名剑泰阿风采,不知祁公子愿不愿意给孟某人一个薄面?”
或许是他迟迟不动工的行为终究引起了孟凡林的疑心,闲杂人等来问时,祁重之一律以“泰阿传承千年,如今修复,不可马虎,需从长计议”为由一拖再拖,孟凡林是外行人,表面上又奉祁重之为座上宾,即使知道他这是借口,也无处可挑错,索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找个真正的内行人来揭他的短。
那位郭先生上前一步:“早就听说泰阿剑举世无双,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如今正可以开开眼界。”
这是来试他的真假了,笑话,要是被他看出所谓的“泰阿”是假货,那祁重之还有命活吗?
他自然不肯,当即冷冷拂袖:“泰阿是传世之宝,岂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看的。”
郭先生的面色霎时就不好看了,祁家后人又如何?一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罢了,十五岁起就没人管教,再天赋异禀也是半路出家,焉敢瞧不起他?
孟凡林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不紧不慢道:“祁公子说哪里话,正因为是传世之宝,才更应示于人前、供世民观瞻,历来宝器皆是如此。”
祁重之微微眯起双眼,语气不善:“那是我祁家的东西,要不要示于人前,由我说了算,反倒是郡公大人,未经在下同意,就私自答应下来,是把泰阿当成你自己家的挂件了吗?”
孟凡林哈哈一笑:“泰阿当然不是我家的东西,但——如果我没记错,它始于千年前的楚国,曾是王室的镇国之宝,至于铸造者,早就无迹可考,好像并不是祁家自己的东西吧?”
祁重之蓦地攥起了拳锋,险些咬碎了后槽牙。
孟凡林悠悠然伸出手:“祁公子,请吧。”
他神态怡然,一副全盘在握的派头,目光在祁重之难掩怒气的脸上徘徊不去地打转,仿佛早有预料。祁重之深吸口气,越过二人,率先走了出去。
断剑封存在郡公的房间里,祁重之表情阴沉地立在一旁。孟凡林点头,郭先生获得准可,上前开箱,将断剑小心翼翼捧了出来,拿到眼前细看。
祁重之神色未变,隐在袍袖下的手已暗暗捏紧了木拐,心跳如擂鼓。
没人见过泰阿,更没多少人知道泰阿铸造方法,但祁重之知道,泰阿是把刚硬不折的青铜长剑,而非祁氏薄如蝉翼的传家轻剑。
祁重之的断剑,剑身与缘一般平窄,亮如镜面,韧度惊人,弯起来可缠于腰际,糅杂太极以柔克刚之理,易守难攻。
郭先生的指腹极轻地擦过剑锋,立时划出道深可切肉的小口,鲜血滴到雪白的长剑上,如一颗珠玉滚滚滑动,在断裂的锋口滴答落下,再看剑身,竟没留丝毫痕迹。他睁目惊叹,毫不掩饰激动之情:“郭某浸淫铸术近二十载,还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巧夺天工的技艺!”
祁重之稍松口气,悄无声息闭了闭目——万幸,他没有看出问题。
“但是——”郭先生蹙眉,话锋毫无预兆一转。
祁重之目光一凝。
郭先生:“奇怪,不对啊,断裂的层面怎么这么薄?”
祁重之屏住呼吸,不动声色看向作壁上观的孟凡林,正与后者晦暗难辨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他心里悚然一惊,面上不敢泄露半分,情急之下,先模棱两可地嗤了声冷笑出来。
他这一笑,成功把郭先生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因他之前刚受了一通嘲讽祁重之,现下的反应,更让他自觉在被瞧不起,便满脸不悦地问:“祁公子,郭某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郭先生一语中的,”祁重之嘴角上扬,在遭内行人质疑的情况下,竟有不动如山的气场,“我记得数百年前,在祁家举族迁往龙山后,江湖上曾一度掀起过‘假泰阿’风波,有铸剑师为了扬名立万,根据传说中虚无缥缈的记载,铸出了一柄几可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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