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挨打那天,父亲晚上到娘这边休息。那天正好是我和娘一月一次同睡的日子,我怎麽都不肯走,娘就留下了我。父亲脸色很难看,一直在喝酒,喝著喝著就哭起来,很久之後才哭得睡过去。
娘给父亲盖上一件披风,轻轻说:「人为刀俎,你就甘做鱼肉?」
我当时没听懂,但说这句话时的娘的脸和声音,我直到成年都还记得清晰犹如昨日。
敢说出那种话的娘,不久竟生病过世了。
我那时候也正出疹子,只剩半条命,谁料她咽气之後,我一觉醒来,疹子竟不药而愈,父亲自此之後就不太亲近我,也有人偷偷传说是我克死了娘。
我从小的性子就有些古怪,知道被嫌弃之後,对待父亲的态度也就冷了下来。山不就我,我何必就山。
沈姨娘连尸骨都没有,家里也不敢祭祀,娘比她好上许多。娘下葬的时候,兄长牵著我和五弟的手,说:「别怕,有母亲和大哥在。」
母亲是兄长的生母,父亲的正室,後来被追谥为仁圣皇後,这个时候还是一品郑国夫人。所有孩子都称她母亲。我们平常唤自己的生母做「娘」,正式场合就要叫「姨母」,有哪个孩子喊错,母子都要受罚的。
我看看头顶高高金冠与长长步摇、一脸严肃的母亲,把身体更往兄长那边靠了靠。
兄长大我三岁,是父亲的嫡长子,那时候谁都可以预见,他往後的人生必然一片明途,这叫注定。
兄长饮食起居的排场都与我们不同,只要生母不刻意点明,我们的年纪尚不足以对此产生什麽不平。
兄长身边有更多的仆人伺候,每顿有更多的菜色,每月有更多的例钱,还有好几套量身定做的官服……是父荫之下,一出生就有的都尉头衔。兄长也有比我们更多乏味的书要读,只凭这一点,我们就不怎麽想和他换。
九岁的兄长承诺要照顾我和五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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