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被人救了,有谁信。
半夜三更我在这荒郊野外等谁?
唐绝。
为什么要等他?
因为我们是朋友。
然而唐绝和师尊有杀身之仇,我却和他交好,我能说他只是被异识附体,并非本意么?
我只能悄然撤去易容,沉默以对。看得见,我撤去易容的那一刹那,师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然后一起归于沉寂。
倚墙坐下,看着眼前的事物,我暗中感叹,时隔多日,我居然再次回到这个牢笼。然而这一次什么样的言辞都无法再洗清我的罪名,何况现在师尊身边并无威胁,不需要我再去委曲求全。这一次不会有谁来私下放我出去,便是有,我也不敢再走了。
欺骗师尊,结交仇寇,在师尊眼里,我该是大逆不道,欺师犯上的孽徒吧。
此时的我除却几分突遭变故的惊惶,更多的是一种终于来了的安定。是的,从一开始我就期待着这一天吧。期待着有一天我身着易容,师尊却能在人群中将我认出来,然后说一句,回家吧。
师尊没有立刻杀我,想来今后也不会杀我,于是我没有向同修们求助。有那么一刻,我想如今即便让我死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了。
再次被传召,已经是月余之后,沐浴更衣,我走过甬道,踏入大殿,一如当初拜师之时。可惜我终究不是当初的我了。跪在大殿中央,抬起头仰望师尊,恍惚间,我又回到多年之前,我尚是幼童之时,满怀憧憬地拜伏在师尊面前。
“尘锈,我给了你足够的时间考虑,现在你能告诉我答案了么?”钜王端坐在王位之时质问。
“……”地上的人只沉默不语。
“月前,你在旷野上等谁?”
“唐绝。”
“为何?”
“唐绝给弟子传信,有事欲与弟子商谈。”
“你和他有何渊源?”
“……”烨尘锈沉默不语。
“说。”
“当年游历苦境之时我曾经救下重伤的唐绝,为他接上断手,故此结交。此后弟子多次和唐绝有所交易,直至……”
“嗯?”
“直至数月前听闻唐绝对师尊不利,方才划清界限。此后查明是异识附体,并非出于唐绝本意,故此放下。此番唐绝传信于我,便有修好执念。”烨尘锈越讲越顺口,仿佛豁出去了一般。
“你师妹说你坚持不愿服用解药,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弟子回到紫宙前,曾向好友求助,只不过路途遥远一时半会,有所耽误。之后,弟子服下锈毒,离开紫宙,半途便已半身铁化……未料此时小师妹出现,假借师尊名义问我索要残册,待我交出之后,方才道出她是受炀君策支使。正待我毒发之时,弟子好友赶到,将我的铁化之身带走,以秘术保持生机,耗时三月,方才除尽残毒。此后,我又昏迷月余方才醒来,待我彻底恢复已是半年之后,江湖已经传言烨尘锈已死。因此,我索性改用之前行走江湖之名,叶凝峰。”我所言并非谎言,却是避重就轻,想不到即便此时,我还是做不到坦荡。
“叶凝峰。”钜王轻叹一声,神情好似柔和几分,接着问道:“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弟子初入苦境,在山野间遇见一个名为商清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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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记忆对于我而言是一片混乱和昏暗,我在昏昏沉沉间沉浮很久,然后陷入了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当初还在师尊门下的房间中,手上的锁链已经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漆黑朴实的手镯。镯子紧贴手腕,合身至极,不能挪到分毫。
“不用摸了,这双镯子已经和你血脉相连,无法取下,除非你砍下这双手。”不知何时师尊已经来到我身旁。我骤然一惊,慌忙起身请安,却被师尊拦下。“你好生歇着便是,身体不适,你便不要随意走动了。”顿了顿,师尊接着说道:“这双镯子能替我提醒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好自为之吧。”言罢转身离开。
我想要起身分辩什么,却骤然失力,倒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师尊离去。
要么软禁在此,不得外出,要么砍下双手,然后师徒恩断情绝,永世不再见么?如果这是我将为我曾经的所作所为付出的代价,那么这个代价未免太过轻巧。我欠师尊的太多太多,多到我自己都已无法细数,或许倾尽我这一生都无法偿还几分。
然而我究竟还在不甘心什么?放不下的执念才成障,自私如我,甘心为了一个人不顾一切威胁,我早已执念入障,却一直自欺欺人,连自己都蒙骗过去。
世间只得怨偶总痴缠,我和师尊之间的账永远算不清,是不是我可以奢望,我们能就这样纠缠一生。
我果然是从一开始就坏掉了吧。或许在多年之前当我成为烨尘锈的那一刻,曾经的世界便已经轰然崩塌。而叶凝峰是我对记忆中的过往最后的留恋,当这层面纱被揭开的时候,我再不能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当做那个象牙塔中无知无觉的少女。而烨尘锈坦荡不羁的性格,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个幻象,我渴望着成为那样的君子,但是我终究不过是个自私卑劣,执拗贪婪的小人罢了。
心绪万千我在虚弱疲倦中再次陷入沉睡。
☆、尾声
尾声
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流逝。
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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