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无聊,我觉得很有聊,”李枳啜着橘子汁,又抬手给黄煜斐喝,不抬头看,吸管却戳得很准,正在那人嘴角,“喝酒打架,成绩还那么好,太酷了吧。”
黄煜斐道:“小橘是第一个觉得我酷的。”
“就是很酷啊,要是当时我就认识你,那该多好。”
黄煜斐像是不好意思了:“我其实没有经常喝酒打架,偶尔。”
“嗯,我哥最爱学习,还有看西语。”李枳靠在黄煜斐怀里,仰起头,微微侧过脸,吧唧一下,他脆生生地亲了黄煜斐一口,“对了,还喜欢看我视频,循环着赶论文对吧?”
他这一来,黄煜斐,板烧师傅,还有那陈以诚,都是一惊。当然唯独黄煜斐是惊喜,他回亲了一口。幸好这店里人不多,没谁往他们这边瞧。李枳舒服地眯了眯眼,像不在乎谁看不看似的,坐直身子,盯视着陈以诚:“陈先生还在读博士,现在应该也不是美国的假期,来北京有事儿?”
“说起这个,我还是来抢阿斐生意的呢,”陈以诚脸色不太好,喝空了那杯苏打水,开始咬杯沿,“我家里是做医疗器械的,黄少爷家里也有个公司在北京卖这种东西吧?虽然现在这行业确实半死不活的——”
“各个医院都有我们的人,”黄煜斐吃了一口李枳给他沾好黑椒酱的虾肉,舒展地笑,“你抢抢看?”
“那我只能试试咯?中国市场这么大,和黄家抢生意,反正我老爸也从没指望过我,”陈以诚也笑,“阿斐,我发现你还是一点也没有变,从来不许别人比你好。”
李枳则像在状况外,他睁大眼睛,盯着刚上的那盘子里装的黑乎乎的刺球,傻傻地问:“这就是海胆?”
“嗯,吃它的膏,小橘试试看?”
那勺黄澄澄的东西,即便挤了青芥末,也洒了生抽,看起来还是尤为肥腻。李枳试探着,只一舔,一小截红红的舌头就缩回去。“凉的,”他说,却像是喜欢这滋味,又把勺子连同那厚而软的膏体一块吮进嘴里,一滑,铁勺光溜溜地出来了。“好鲜!还以为会齁嘴呢,”李枳抹抹唇角,盯着那黑刺球发怔,“神奇的口感,没吃过这种好东西。”
“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非常吃惊,”黄煜斐接过李枳小心给他舀的满满一勺,像是面对什么宝物,“我感觉我在吃云。”他学着李枳,吮那勺子,就像初次品尝一样,谨慎地把这算不上太名贵的海鲜咽了下去。
白衬衫领口滚动的喉结,小男孩似的纯真神情,陈以诚全看在眼里。这人从前分明吃什么都是一副“这是蜡吗”的欠扁模样,事到如今,却跟一个野猫一样的贫穷男孩认真讨论并不当季的普通海胆。陌生感势不可挡地涌来,陈以诚就蓦地心酸了。
他明白自己,终日玩乐,挥霍,胡闹,却也总是喜欢抱有些无谓的期待,对注定会伤害他的人。他该长记性,好比曾以为的水到渠成,不过是某人所谓单方面失恋之后的一时兴起,事后的疏远,两年三年,直到现在,也像是他在自找没趣。又好比曾以为的非我不可,不过是某个家伙处事太拽,人缘太差,却也活在人堆里,需要一个脑子好使并脾气温和的人一起做课题的必然结果。
这些道理他早就清楚,只不过如今活生生地横亘在那儿,你看见本以为是沙漠的家伙,现如今为别人变成绿洲了,满身冒着的都是温柔的芽儿,这一瞧,就尤为扎眼罢了。
陈以诚忽然觉得乏味,包括车上那个唯一回报是剧烈后脑勺痛的亲吻。三年多前,那糟糕至极的一夜,不是同样绝情吗?他醒来后,浑身像碎裂一样没劲儿,嗓子已经说不出话,迷糊着要求接一个吻,得到的只是黄煜斐看神经病一样的鄙视眼神。那人头发乱糟糟的,像是也刚刚醒来,却已经穿得整整齐齐,放下烟,眼皮一撩,清醒得仿佛从来没醉过:“你这样我以后没办法同你共事了。”
然后,还不到早上五点,陈以诚还裸着呢,黄煜斐就打电话叫余翔到屋里来,让他开车送人回宿舍,然后兀自晨跑去了。摆明的厌烦,算什么?公私分明,人模狗样,冷心冷肠?等睡醒才赶人走,并且提供送车服务,陈以诚不可思议地坐在寒冷的床上,倒是要感谢他的善解人意了。
还真是这样,有的人的屁股,连一个早安吻也换不来,而有的人,只一个眼神,就能得到那种热烈的迫不及待的回应。更乏力的是,自己想要与之相比的家伙,确实也有难及的明显优势,单身那张脸就很加分了,足以让人一迷就是好几年,加上骨子里就是绵的,却又很自然似的,被说成单纯善良……
我算是懂了,我烦透了,陈以诚默念,我在姓黄的眼里就是个不知趣的碧池吧,和人家没法比,可我又有什么好比的呢?才不会傻到去真心喜欢黄煜斐那个连自己不吃海鲜都记不住的混球。不对,那人是根本没注意过吧?这么想着,陈以诚自觉无趣,便站起身来。
“我走啦,女朋友七点半查岗,你们慢慢吃,”他说,“有空再会。”
转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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