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寿咬着嘴唇,暗自骂了一句:妈的,忘记了,换了地儿,应该求菩萨的!
关鸿名也放下了刀叉,洗耳恭听起来。
关老爷不紧不慢:“日子嘛,就下个月吧。正好你两个都在”,他一边说,金飞燕的脸上就消散了方才的惊讶神情,换成了柔情似水的羞涩,将身子往关老爷的身边靠。
关老爷接着向后一招手,招来了身后的管家:“老顾,你过几天带他们俩去做套衣服,尤其是老二,”他朝文寿点了点下巴:“他长得快,几年没做了,做就做套好的。”
管家答应下来,又退回一旁。
金飞燕眉开眼笑,扬武扬威似的娇滴滴地开了口:“我原来也不急,倒是老爷先急了呀!”
关老爷的眼睛飞速地向下一瞟,才又看着两个儿子:“抽出空来,跟着老顾做个衣服,你们爸爸的喜事不多了。”
关鸿名平静地嗯了一声,又低下头嚼他最喜欢的西蓝花,而文寿则是怔怔地看着父亲:难道自己以前都是猜错了,爸爸是真喜欢这只飞燕吗?
临近傍晚时候,在平时,按理说是金飞燕得找关老师学学洋文了。
可金飞燕今天是非常的不乐意,比以往班头逼着她连轴转更加不乐意。文寿那一副不安好心的模样!金飞燕暗自思忖,罢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是要当你头上的太太,关老爷一声令下,你说不定还得喊我一句娘呢!
她心里想着,脚上却还是没挪步,直到文寿打开房门,热情地冲楼下的金飞燕喊:“来呀!金太太,今天不学了吗?”
这声金太太虽然是文寿喊的,可金飞燕还是受用了。她不疾不徐地上了楼,寻思着自己得不卑不亢些。
进了房门,金太太抬眼往床上一看,这才大喜过望:“呀,鸿哥儿,你也在?”
关鸿名端坐在床,捧着那本《浮士德》,只向她点了点头:“文寿要我来帮衬着些。”
金飞燕对于文寿的印象顿时大有改观,乖乖地坐在了文寿的桌子边儿,笑着道:“文少爷,讲些什么呀?”
文寿不慌不忙地先是和她拉起了闲话家常,直到无话可说了,便教她说了句“对不起,是我的过失。”之类的道歉词。
金飞燕学得很不舒服,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换了谁也不舒服。但她却还是假作浑然不觉地学了下去,还扭头问了问关鸿名:“鸿哥儿,我说得准吗?”说罢她又看着文寿,装作方才是下意识的动作:“呀,我忘了,”她掩着嘴笑:“是我平时说惯啦。”
文寿手撑着下巴,望着大哥笑,眼睛却恨不得将大哥烧穿了。
“金太太,咱也学得累了,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解解闷儿,”文寿将目光从大哥身上收了回来,接着从容地开了口,声音清亮,拿出了在大学里做学问的派头,竟真是认真地讲起了故事:“说这希腊故事里,有个女人,很了不得,开天辟地,叫盖亚。”
金太太的脑子里一时不太能搞清楚什么是希腊、什么是盖亚,为什么去开天辟地。但她微微地皱起了眉头,心里隐隐地升起了些噩兆。
“……这女人的第一任丈夫是谁呢?金太太,您肯定想不到,是她的儿子。”文寿一边说,脸上的笑随之也渐渐消失了,他说一句,眼睛里的逼视意味就深一分:“哦,她不一样儿,”文寿的语气轻缓:“她那个儿子是亲生的。”
金太太听到这里,脸上已然全部垮了。她往日里唱戏文,有句“字字诛心”,她今天算是明白了。
那儿子是亲生的,不一样?跟谁不一样?
二人间的空气顿时凝固了,只有文寿的声音冰冷地在其间来回地撞:“咱们管这种女人叫什么呢?金太太,我教您,原汁原味,得叫……”
话音未落,关鸿名的声音就将那堵空气击碎了:“文寿,你教这些做什么?”
金太太面色惨白地咽了口唾沫,她听不懂那个词儿,但是想也不用想,这绝不是什么好词。
文寿被关鸿名打断,粲然一笑:“大哥,我听了这故事,感觉挺惊奇,就想讲给金太太听听嘛。”
关鸿名合上了书,走到了桌前:“这东西,去跟你的女朋友们讲——怎么不知道分寸?”
金太太感激地望向了关鸿名,毫无由来地感受到了一阵温暖,这温暖让她脸上的冻冰也破了壳:“鸿哥儿,没事,左右我没有听过,文寿也是觉得有意思。”
文寿看着大哥,心想大哥要是能转过味来,自己也不必演这么一出指桑骂槐了。可是被大哥训斥,文寿也有些不高兴,他可怜巴巴地低着头,垂下了眼睛:“大哥,我错啦,弟弟错啦。”
关鸿名偏着头看他,又不忍心发火了,最后只拍了拍文寿的脑袋,对金飞燕道:“罢了。今天就学这么些了。”
金飞燕站了起来,脚上却颠了个趔趄。这趔趄让她那些不敢对任何人启齿的心事也随之沉重地一摇,纷飞四散,仿佛六平城即将要来的雪。
金飞燕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女人,竟然感到了害怕。文寿这个贱坯子……她这几日又怕又恨,却又只能拿身边的丫鬟撒火。她拿着她的玳瑁梳子,将丫鬟喊到跟前来,生生地将丫鬟的头敲破了。丫鬟看着她,捂着脑袋抽抽噎噎地哭,血浸出她的指缝,看起来颇为骇人。金飞燕被丫鬟哭得清醒了一些,她想:赶紧收拾!万一鸿哥儿看到了,万一他知道了,他最不喜欢凶悍女人了……。于是她蹲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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