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给他所造成的那种伤害,那种痛,也不过就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吧。
便有些难过,也有些庆幸。
发喜帖,是个大工程。亲戚那边,是要一家家喜帖送过去的,朋友和同学,要约时间见面,或者光打电话──但是那个必须是很要好的,比如说鞋拔子等人,其他人呢,弄不好会让人家觉得轻慢。相关业务单位的熟人,比方说原区工商的,县工商的,税务的,环保的,那个必须得亲自上门去送。至於领导,嗨,那就更不用说了,得他带著彭竹亲自给人家里送去。
单位同事倒还好办,喜帖拿到单位,也不过几个办公室去窜窜而已。欧鹏将喜帖交给副主任托她转交,自己亲自请了其他科室的主任副主任後,就跟副手请假,拿著剩下的喜帖出去了──他得去县政府。
副主任是个年长的老太太,情况跟欧鹏在区局时的他的副手惊人的相似。年纪大,没有学历,怎麽著都升不上去的那种。一般人领导,老太太是不认命的,不过欧鹏这麽会来事的孩子,老太太不认命也只得认命了。如今送喜帖这麽喜庆又好玩的任务,老太太自然不会抗拒,乐呵呵地拿著精致漂亮的喜帖跑上跑下,一时间,局子里洋溢著八卦的气氛,好多人都交头接耳讨论著欧鹏的这桩婚姻。
在这样的单位,对欧鹏喜欢的,羡慕的,讨厌的,嫉妒的,厌弃的,自然都有,说的内容也各不相同。老太太什麽话题都可以插一口,在仍然还热得要死的这个秋日,跑得汗流浃背,也乐在其中。
在楼梯拐弯处,老太太遇到一三十多岁的精壮男人问路,问广告和商标科在什麽地方。老太太狐疑地看了男人一眼,说自己就是那个科室的,问男人有什麽事情。
男人犹豫了一下,说想找欧鹏。老太太脸上笑开了花,说欧主任请假,出去了。男人微有些吃惊,问怎麽回事,生病了吗?什麽时候会回来?老太太说他请了一天的假,出去送喜帖去了。说完,还把手中的喜帖拿给男人看。
男人的脸色刷的就变了,之後是木然,接过喜帖,认真地看了看。
老太太突然觉得有些害怕,不知道为什麽,就是有些怕。她战战兢兢地把喜帖从男人手中拿过来,声音都有些发抖了,问男人找欧主任做什麽。男人抬眼看了看老太太,说以前工作上打过交道的,这次正好从这边路过,想请欧鹏一起吃个饭。
老太太觉得那种无形的压力好像减少了一些,自己的气势自然也跟著增加了一点,说欧主任这段时间很忙,没多久就要办婚礼了,工作也很忙。你要见他,最好先打个电话吧。
男人的脸上有些狰狞,问俩人扯证了?老太太说扯证很久了,就等著好日子办婚礼呢。
男人点点头,道了声谢谢,转身离开了。
这个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多锺,男人离开工商管理局的大门,走在骄阳下,突然喘不过气来。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动著脚,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前前後後的行人就好像影子一样在他跟前飘过。
男人走了十来分锺,满身的大汗。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眯著眼睛往上看。太阳执著地照射下来,那光线,就好像一根根飞驰的箭,插入他的身体。
男人闭上眼睛顿了顿,又走了几步,到一棵树下,坐在花坛的边沿,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
喜帖上的两个名字,欧鹏跟彭竹。彭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欧鹏通话记录中电话来往最多的,就是彭竹。还有短消息。
名字没有错。还有照片。小小的婚纱照。那个新郎是欧鹏,也没有错。就是化成灰,男人也认得出欧鹏。男人苦笑了一下。化成灰,这麽老套的话,居然也从他的脑子里冒了出来。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彭竹的。单瘦的女孩。好不好看,幸不幸福,男人看不出。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是欧鹏。那个挺成熟挺聪明挺帅气的男人。西装革履。男人没有见过欧鹏穿西装的样子。他见到的欧鹏,经常是穿著各种各样既得体又时尚的衣服,要不穿著制服。要不,什麽都没有穿。
男人拿出手机,拨通了欧鹏的电话。那边传来欧鹏稳重的声音:“啊,你好,请稍等片刻,我有事情,过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然後电话挂了。
男人坐在树荫下。周围很嘈杂。公共汽车喷著黑烟从他前面呼啸而过。这个,是很重的尾气污染吧,为什麽这样的车子还可以行驶在公路上?几个女孩子穿著吊带装从他前面嘻嘻哈哈地走过,漂亮的阳伞下是美丽的身体。已经是秋天了,只要下一场秋雨,天就会很快地冷下来。女孩子在捡著这一年最後的机会豔丽一下吧。那个叫彭竹的女孩子,也穿吊带装吗?欧鹏会搂著她的腰搂著她的肩吗?一对老夫妻带著他们的小孙女在男人跟前走过。小女孩手里拿著冰激凌,吃得裙子上都是。老夫妻低下头一边给小女孩打扇,一边埋怨著。
男人眨了眨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身後的树上好像有知了叫。蝉之所以被叫做知了,是因为它老是知了知了地叫吧。其实并不是那麽一回事。其实叫起来,一点都不是“知了”的音。只是蝉仍然在执著地叫著,在它们短暂的生命的最後一刻,拼命地叫著。
其实应该是知了吧,事前就知道有猫腻吧。不是已经怀疑到欧鹏有女朋友吗?从来敢作敢当的人,做了鸵鸟了。无论对什麽情形都必须了如指掌的人,居然那麽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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