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说:“您要好好吃药啊,回头我叫小妹天天监督您。”
三人没在医院久留,周敬先开着车送林母回家,又叫护工在半道下车。
护工有些踟蹰,说:“周先生,要不我和您送林先生上楼,我再从您家走吧。”
周敬拍了下方向盘,说:“下车,滚。”
护工赶忙二话不说下了车。
把林延怀推回家,抱到床上,周敬下楼抽烟,坐在花坛上一根接一根地抽。
他越想越觉得林延怀可恶。他一直能说话,也看得到了,可在他面前装作又瞎又哑。他装得可真像啊,他从未怀疑过。他也够能忍,两个多月了,不管对谁,他一个字都没说过。一个字都没有。
这样想下去,周敬感到一股凉意摄住了他。
他看得到,他什么都看在了眼里。
他狂喜和狂怒的样子,发疯一般原地踱步,无声地哭与笑。甚至是他想要掐死他,或是拿刀想要扎死他,而后又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所有的一切丑态,他都目不转睛地看着。
那个时候他在想些什么?
周敬干笑一声,回忆了所有有可能被林延怀目睹到的失态之后,他发觉自己这些日子疯得也真是够可以的。
林延怀看着这一切,他在想些什么?
他心里在冷笑吧,嘲笑他从一开始就输得彻底,又不甘心地扑腾挣扎。
或者他下身的行动力和知觉也并非完全丧失?
周敬找地方洗了把脸漱了口,烟味儿散了才回家。林延怀仍旧同往常一样躺靠在那里,闭目养神。周敬从他闭合的眼皮下看到了一双窥探的双眼。
等林延怀听到响动睁开双眼,周敬一瞬间手足无措起来。
那对美丽的冰冷的水晶球里映衬着他,叫他变得赤裸,无处遁形。
周敬便也只能冷酷地对待他。他想要更加残酷地对待他,将他的双眼折磨到真的瞎掉,嗓子哑掉,没有舌头,没有牙齿,甚至脸上的肌肉都全部僵硬下来,这样他便不会讥讽地笑。
可一想到他要做出这些事情,林延怀都会将它们看在眼里,周敬便丧失了这种勇气。
在护工白天推他出去透风的时候周敬请人往家里装了针孔摄像头。周敬远程窥看着。与他所想不同的是,无人的时候林延怀没有任何动作,甚至从不睁开眼。
整整一天,一次都没有。
周敬回到家,林延怀才无精打采地睁开眼。周敬关上卧室的门与窗,隔绝了一切声音,叫林延怀彻底处于寂静与黑暗中。过不久周敬洗漱回来,关上灯,和衣躺在林延怀身边。
次日,周敬从一阵憋闷中醒来。
他恍恍惚惚睁开眼,见林延怀睁着眼扭头看着他。
林延怀张张嘴,周敬下了床,打开窗户。这日自一大早便闷热难当,周敬出了一身的汗。他走到林延怀身边,看他嘴唇干裂,可能是渴了。
周敬坐在床边摩挲他的嘴唇,而后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来,喂他喝了。
周敬问他:“今天想听音乐吗?”
林延怀眨了下眼。
然而周敬并没有放音乐给他,也没再问过别的话,洗漱一番,穿好衣服就走了。
过了不会儿护工过来照顾林延怀的起居饮食,周敬坐在单位,透过监视器看着林延怀的一举一动。他轻轻唤了林延怀的名字,又伸手触碰了屏幕。屏幕画面放大了一倍,满满地都是林延怀那张安静的脸。他甚至低下头来,想要吻它。
然而周敬骤然清醒过来,他发觉自己心跳得好快,脑中也咚咚作响。
周敬踉跄着站了起来,又见屏幕上的人转过了头,缓缓睁开双眼。那目光竟是丝毫不差地看向摄像头方向的。而摄像头将画面传递过来,周敬与屏幕中的人四目相接。
他将平板打翻在地,拿起外套就往外走。外见的秘书见到周敬立马站起来,问:“周董,您要出去?”
周敬走得匆忙,二话不说。秘书追了两步。“您脸色好差,身体没事吧?用我帮您……”
周敬驾着车飞快地回到家。护工正歪在沙发上小憩,周敬将他遣走了。
走进卧室,周敬见林延怀靠在床头,睁开眼睛望向他。林延怀垂了下眼睛,然而并没有完成一整个眨眼的动作。周敬上前一步。林延怀微皱起了眉头,嘴也稍稍张了一下。若是以往,周敬必定会奔到他面前,跪在床边问他有什么话想说,哪里不舒服,或者有什么想要的。
然而此刻周敬克制住了。他发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而所有的线都握在林延怀的脸上。他的每一个表情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他的眼睛、嘴、眉毛,每一个小动作,没一寸肌肉的细微摩擦都牵动他的心与行动。那些细又锋利的绳系在他身体的每一处,四肢上、心脏中、头脑里,以及yīn_jīng上。他只需眨眨眼睛,便操控他跳起滑稽的舞蹈,演起了一场又一场的丑剧。
他被那些线缠绕着,紧缚着,飞快地旋转,ròu_tǐ与灵魂搅作一团,离心而去,擦过黑洞一般变形扭曲。
周敬脸色苍白,汗水不断地沁出来,从额头滑落,从面颊滑落,从下巴滑落。
他痛苦地注视着自己的爱人,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的一切,从车祸后清醒,在医院相见的那一刻开始,他所有的犹豫、脆弱、痛苦、不甘,以及后来的屈服和眼泪,妥协和无奈,一切都是假的。他一直冷静地看着他发狂,左右他发狂。
过了许久,周敬张了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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