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拉我出去?”
“我听说你最近吃得都很少,以为你闷了。”闻重眉尖微蹙。
“我不闷。”
“那你为什么整天闷闷不乐?”
“闻重,你现在就这么啰嗦,等你老了我岂不是要被你磨死。”天涯瞪眼道。
闻重叹了口气,“天衍,你就没什么地方想去?”
“你非得拽我出去?”
闻重看着他不语。
一对上那双深黑色的瞳,天衍就再无法佯装看奏折。“有个地方倒是想去。”
闻重显得释然,“哪里?”
“你家。”天衍面容认真地说。
出东华门,坐马车沿东十字大街走,过了枣家子巷,停在旧曹门街的宅子前。
天衍跟着闻重进去,四处打量着:院子里无甚花草,只墙根几棵竹子。东西厢房一看就许久没人住,破了的窗纸也未修补。走进正屋,里面一幅字画都没有,看不到一点表现主人情趣的地方。
闻重让天衍坐在桌前,给他倒茶喝。茶很淡,倒是闻重一贯的清淡口味。
早春的鸟在邻家院内的枣树上叽叽喳喳叫着。阳光映在窗纸上,明亮温煦。
“变瘦了。”闻重端详天衍的脸,轻声道。
“还长高了呢。”天衍争辩了一句。
闻重笑了。
闻重笑起来真好看,天衍想。然后他又觉得这么想好像不合适。
“有书么?”天衍环视问。
“没有。”闻重坦言道。
“不是吧,他们不都说你饱览群书吗?”天衍惊讶极了。
“书看完就送到旧书摊。”闻重说。
“为什么?”
“不想留下太多东西。”
天衍一时无语。这话听起来别扭,不过闻重本来人就挺别扭的。以他的官位本可以服紫,却终日一身黑衣。别人说话时他不说话,别人不敢吱声时他语出惊人。
“不过我有笛子。”闻重见天衍不语,说。
于是闻重教天衍吹笛子,一丝不苟的纠正他的用气和指法。天衍什么都不愿想,只一心一意学笛子。日头渐渐西斜。
天衍肚子饿了,不肯再吹。闻重说带他去吃曹婆婆肉饼,天衍嫌远。闻重说那好吧可以去离得很近的奶酪张家,天衍嫌腻。
闻重最后无奈的问他想去哪吃。
“你做。”天衍摆弄笛子道。
闻重沉吟了许久许久,起身道:“我做馄饨给你吃。”
“我去邻居家借些东西,你先等我一小会儿。”闻重嘱咐完就出了门。少顷天衍见他抱着一把大葱几块猪肉酱油瓶子醋瓶子和几只碗一小把筷子回来。
天衍上上下下看了他几遍,笑问:“怎么没把菜板也借来?”
“菜板家里有。”闻重知道他是讥讽,不与他一般见识。
天衍趴在桌上,看闻重切菜混馅儿和面擀皮。闻重把头发扎起来,把袖子卷到肘上。天衍原本看着他手上的活儿,渐渐地,目光却定在了他脸上。
闻重的目光很专注,双唇微抿起。天衍回想起,他从未见过闻重有过什么风轻云淡的表情。大事或小事,他无论做什么,都是这副认真的表情。同样的事情别人可以轻松地完成,他却总是要显得更累更吃力;然而同样是完成,他却总是完成的更稳妥周全。
盖帘上已经摆了很多馄饨,天衍数着,道:“够了,闻重。”
闻重不停手,“你得吃够三十个。”
“哪吃得了那么多!”天衍拉扯他满是白面的手,“好了好了吃不完了!”
闻重把最后一个馄饨包好,抓着盖帘沿架在手臂上,走到伙房用筷子把馄饨拨到锅里。馄饨煮好了他小心翼翼捧着碗端进屋。
天衍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好吃!”他惊喜道。
“闻重,你怎么什么都会,还会做馄饨。”
“我只会做馄饨,别的菜都不会。”闻重误解了意思,解释道。
天衍一口一个的吃着,他听了闻重的话,道:“你是不是特别爱吃馄饨?”
闻重看着他塞了满口,心中欣慰,“我小时候一生病,我娘亲就做馄饨给我吃。”
“为什么是馄饨?”天衍一边吃一边问。
“娘亲祖辈是种田人,她大概觉得馄饨就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我也觉得你做的馄饨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天衍仰脸道。
闻重笑着替他擦去嘴边的汤汁。
天色晚了,闻重收拾了桌子,送天衍回宫。
一路上天衍掀开车帘望向窗外,闻重不打扰他,任他沉默。进了福宁殿,一番整理,等天衍躺在床上,闻重道:“你好好睡,我回去了。”
天衍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好。”他说。
闻重一个人出了福宁殿,往东华门走去。东华门前空荡荡的,没有往日踞坐的那个身影了。这是当然的,李思骁已在南山训练兵马。自除夕那一夜,闻重向他坦言了自己希望增加天衍这方势力的意图。几日后李思骁来信说,他对党派无甚兴趣,但对那批良种马很好奇。
真是个奇人,闻重摇头笑着想。
他快到东华门时,突然身后有黄门追来。
“宰相大人,陛、陛下有请。”小黄门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既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闻重跟着黄门折身返回福宁宫。
夜深了,月光将窗上的花纹映在绸被上,映在闻重披着黑衣的左肩。
天衍把脸埋在他的腹部。
闻重听着他时断时续的话:“……那个人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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