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敲在他背上。
“啊啊,疼死了疼死了!”
“疼死了倒好!强过你一天到晚不消停把自己活活折腾死。”
今年冬天出奇的冷,刚入冬就赶上多年不遇的冻雨。冰珠子裹在阴冷锐利的北风里,几秒锺就能砸的人透心凉。
裴宿恒捂著臂膀,委委屈屈地看著安平,“我没想折腾,就想出去刮个脸。家里没剃须刀,我都好几个星期没刮胡子了。”
就他嘴上那几根毛,说是胡子安平都替他脸红。可裴宿恒不依不饶,堵在门口跟安平大眼瞪小眼。瞪得时间长了,安平心脏又噗噗乱跳。不得已只好败下阵来。
“我好像还有个剃须刀,你先凑合著用吧。别出去了。”
裴宿恒犹豫一下,点点头。摸摸被打的手臂又开始胡搅蛮缠,“手臂被打坏了,抬不起来。”
安平白他一眼把围裙摘下来,“我来。”
安平在陈年老旧的角落里,翻出一只剃须刀。很老的款式,造型也笨拙,不禁让人怀疑它还能不能正常工作。好在那个年代流行的精钢刀架很牢固,加上安平毛发稀疏,即使成年後也没什麽胡须,这只被当做礼物的剃须刀一直没有用武之地,样式老一些实质却是全新的。对付裴宿恒那几根小胡子绰绰有余。随後又找出一只老王放在这里备用的刀片。剃须液实在凑不出,就用热毛巾和肥皂代替。
把东西凑齐装好,安平先在自己脸上试了试,直到剃须刀能够自如地在下颌游走。
裴宿恒早躺在沙发上,枕著扶手,欢天喜地地摆出接受服务的标准姿势。安平在他头前坐下,反复打量裴宿恒滑嫩堪比鸡蛋清的皮肤,著实不好下手。试了几次好歹放开手,裴宿恒还不老实,一双眼珠子直楞楞的,瞧得安平脸上直冒火。逮著空,又咬著嘴唇哼哼唧唧说些傻话。
“安平你都不长胡子,真方便。”
“安平你手艺不错啊,特意练过吗?”
“安平这条手链,好漂亮……是什麽人送的吗的?”
“安平你皮肤真好,看上去就滑滑的,真想摸一下。呃……让我,摸一下行吗?就一下……”
终於受不了拧他一把,才把嘴闭上。
刮到一侧鬓角,裴宿恒忍不住吃吃笑“痒,好痒。”
安平一瞬间就晃了神,依稀似又回到那间曾让他新奇万分的卧室。窗口迎风晃动的风铃,占满整整一面墙的书架,有著海浪波纹的浅蓝墙壁,还有铺著同样浅蓝色床单的宽大睡床。身形欣长的少年,就躺在那柔软的床铺上,枕著他的膝盖。他的一只手被少年握住,放在唇边轻轻允吻,另一只手握著剃须刀小心翼翼刮著少年初生的胡须。刮到鬓角,少年笑嘻嘻地扭动著身子喊痒。他腾出手想按住少年,却被少年反手抱住,呵痒、挣扎、嬉闹,不知不觉翻滚著拥在一起,鼻腔满满的全是薄荷剃须液的香气……
手下一滑,耳边“啊”的一声。安平猛然一怔,就见刀片紧贴著的皮肤上,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鲜红的血霎时涌出来。安平此时才回过点神,手忙脚乱扯了一把纸巾捂住伤口。血流的太急,纸巾一下就湿透了。血气冲的大脑开始发晕,安平又急又悔,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裴宿恒抓住他微颤的手,“没事没事,一道小口子而已,别担心。”说完拿起纸巾进了卫生间,顺便不忘把安平还死攥在手中的剃须刀拿走。让人慌乱的颜色和气味消失了,安平又呆呆的,垂下头看著自己的手,指尖上仿佛还残留著臆想中少年皮肤的温热触感。
裴宿恒收拾好了出来,蹲在他身边,轻怕他的背“真没事安平,别难受了。”
安平呆怔地对上他的视线,僵硬著嘴角笑了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突如其来的呆滞其实并不是因为青年的伤口。
裴宿恒却好像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嘴唇止不住地上扬。很勤快地把清洗好的剃须刀拆开,拿在手里端详,突然惊道:“怪不得这麽眼熟。安平你的剃须刀跟我父亲的是一个牌子。”
“喔……”
“真的一样哎,一模一样。不过他那只很旧了,所以一开始没认出来。”
裴宿恒一边惊奇地感叹世间的巧合,一面把剃须刀重新包好。安平终於在他絮絮的念叨中完全醒过来,青年腮边的创可贴异常醒目,安平倾身碰碰那伤口,真诚地,“对不起。”
“都说了没关系的。”
安平摇摇头,“对不起。”
青年似乎体味到什麽,眨眨眼,大方地张开手臂,“真的抱歉就拥抱一个吧。”
安平笑笑,用力抱住他。萦绕鼻端的薄荷清香,湮灭在青年阳光般的清爽气息中。
平生多情三十四
三十四
裴宿恒痊愈後,谁都没有再提他回国的事。
他重新留在铺子帮忙,依旧主要负责糕点。偶尔出来搭把手,有几次碰上杨月惠,两人还聊得很投机,从文学哲学到建筑学世界史,一打开话题就收不住。安平爱好广泛,也喜欢看书,但毕竟学历摆在那儿,没受过多少正规专业鉴赏方面的熏陶,涉及到这些侧重理论的话题,就有些插不上话。做个听众,看他们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倒更舒适些。
一天杨月惠过来送东西。她逛商场时看到一件羊绒衫,觉得很适合郑美萍,就买了下来。顺路还给裴宿恒带来一套世界建筑史。上次聊天时裴宿恒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她就记在心里了。
杨月惠照例没有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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