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哥……”陈怀远有些犹豫。
“嗯?”怀里传来的声音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陈怀远一听这声音就马上开始心疼,忙道:“没事,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快睡吧,这几天也别出勤值班了,正好房子弄好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我都陪着你。”
“嗯。”
陈怀远本还想问“讨媳妇”的事情,被这么一弄,自然是没法再问了。况且陈怀远也是被梁冬哥给吓到了,心想要他若是因为结婚的事,为了自己和家里为难得“思虑过度”了,也是自己对不住他。
陈怀远也不是傻子,他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地觉察出来,梁冬哥虽然事事以他为重什么事都听他的,但梁冬哥有自己的精神世界,而那个世界不属于他……何止不属于,连想靠近都会被拒绝。每次梁冬哥跟他的那些同学好友说话,每次在报纸上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消息,他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飞扬的神采,连神情都变得明媚起来。所以陈怀远对梁冬哥的那些“同学好友”总是醋意滔天——他知道自己跟梁冬哥差了几乎一辈人岁数,他知道自己融入不了那些青年学生的圈子,他知道自己跟梁冬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那又怎么样?他就是喜欢他迷恋他,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尽自己所能的宠着护着爱着。有什么不懂不了解的不能沟通的,没关系,咱可以慢慢学,五年不够就十年,十年不够就三十年,五十年,一辈子。这辈子要学不会懂不了,那也已经一辈子了。
陈怀远见梁冬哥呼吸渐渐平稳缓慢下来,知他已经熟睡,这才小心地拉了灯。
梁冬哥被陈怀远放了一礼拜的假,但到底年纪轻,静养了两日,马上又生龙活虎起来,这不,现在没事净往酒吧溜达了。
话说梁冬哥历来就没少逛酒吧,而且还出了名的“贪玩”。什么为歌女争风吃醋跟人打架啦,什么流连夜店不守纪律夜不归宿啦,什么跟长官去酒吧结果自己喝醉了被长官扛回来啦,“光辉”事迹多得很,都道是个fēng_liú爱玩的公子哥儿。陈怀远自然清楚梁冬哥在这方面的底细,可旁人哪里晓得?再说冬哥那长相,用吴骢的话说,一看你这长相就知道属桃花,生来就是招蜂引蝶的……这般种种,自然无人会对他流连各处酒吧有所怀疑。
于是那边陈怀远自己还没探到消息,梁冬哥这边先接到情报说陈怀远可能被调往东北了。同时,因为战局的关系,梁冬哥也被要求“苏醒”,在陈怀远身边展开活动。
至于他的婚姻大事,组织上经过研究,决定牵线他和吕梦娜。两人这才相互知道彼此竟是同一阵营。吕梦娜自是又惊又喜,可梁冬哥惊喜之余却满含愧疚,觉得自己既对不起吕梦娜,又对不起陈怀远。吕梦娜是个心思敏感的姑娘,她很快觉察出梁冬哥的情绪不对。
“冬哥,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虽然两人共事已久,但都是公事,加上男女避嫌,私底下少有接触。吕梦娜也是因为两人彼此坦白身份又有组织牵线做媒欲结为夫妇,才发觉情况和她想象的有所不同。
梁冬哥见吕梦娜眼波盈盈地看着他,心中不忍,但也只得点头承认。
春寒料峭风微冷,吹起少女的几束长发。
梁冬哥伸手,理了理她被吹乱的头发,不无怜惜道:“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值得被更好的男人珍惜,而不是我。”
“可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了。”吕梦娜说着,忽然落下豆大的泪珠来。
梁冬哥被吕梦娜弄得不知所措:“梦娜,你别,唉,我不值得。真的,你看,我居然把你弄哭了,我真的不值得。别哭啊……”
吕梦娜抽噎着扑到梁冬哥怀里,梁冬哥心中歉疚,小心呵护地抱住人,轻柔地拍她的背。
不远处,陈怀远陪着胡东昌和鹿彚茗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老陈啊,这阵子风声紧,我想把小鹿送出去避一阵,偏偏这崽儿非说要来上海玩,所以就带来托你照顾一二了,等我处理完……哟,你家秘书谈恋爱了呀。”胡东昌说着扭头看向鹿彚茗,“小鹿啊,你看看人家,你也要抓紧了知道不?我要没记错,人梁秘书比你还小一岁呢。”
鹿彚茗好似没听见胡东昌说的话似的,直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相拥的两人。
五十多年后,吕梦娜病逝,鹿彚茗还同儿孙们讲起当年初遇自己妻子时的情景。
“你们奶奶年轻时候可漂亮了。皮肤雪白,一头乌黑的长发,烫着卷儿的那种,披到腰上。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穿的是米色的外套,里面是棕色的底裙,踩着黑色的高跟皮鞋,身段比画报上的模特都好看……美国第一夫人算什么,跟你们奶奶比起来,差远了呢!”
“爷爷爷爷,这个我知道,”一边的小孙子忙炫耀自己知道的八卦,“我听说梁伯伯就是为了奶奶才终身不娶的呢。”
“别瞎说!”鹿彚茗生气地瞪眼,“谁跟你嚼这个舌头的?你梁伯伯那是在解放前夕没了爱人!不过,你奶奶跟他从前是同事,一起潜伏在国民党部队里,两人感情好,差点被撮合成夫妻……当年我也还以为你奶奶跟他是一对儿呢。”
这个世界很大,有时候也很小。
梁冬哥这边整日里看鹿彚茗如何使尽浑身解数地追求吕梦娜,那边又收到兄长梁懋慎寄来的家书,说梁廷思最近跟戏班子里的一个叫宫惠欣的小花旦谈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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