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诚想了很久,道:“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 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
明楼点点头:“是谓君子,然则何为兄长呢?”
“一个君子自然能够胜任兄长。言正而行善,已可作为表率了。”
“说的是。只是到底是兄弟又不是师长,家里又不是学堂,你会对明台耳提面命么?”
“又不是没有收拾过他。”阿诚嘀咕道,却也知道他的意思,只又道,“那大哥觉得应当怎样?”
“我觉得你说得已经很好了,只是可以补个一条,君子之爱人也以德。”明楼道。
“但这个德,又说不清楚啦。”
“怎样说不清?”
“既是爱他,那自然他说什么我也都信,他做什么我也没什么不可容忍,德同姑息,哪里又分得清许多。真分得清楚还叫爱么?”
“爱和是非从来都不矛盾。”明楼道,“不论是父母天伦,常棣之情,抑或男女情爱,如果叫感情和欲念蒙蔽了本心,那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君子了。我们如今在学校里批驳朱子,或者完全不去学他,我觉得也有些矫枉过正。朱子言欲之二意,原是做了区分,正常的生活欲求,超于人欲之上过分追求的私欲,这两者混作一谈,就说朱子叫我们存天理灭人欲,也未免有点太冤枉他。”
“只是未免支离。”
“是。所以阳明先生才说要致良知。不过那也过于玄妙,我可不信一个人若是整日对着一面白墙,本心即致了。”
“那又无解了?”
“不算无解,申发一下我觉得也算别有天地。”明楼笑笑,“致良知,致本心,建立在我们人之天性也善的基础上。你若爱一个人,由你善心生发出的良知和义理自然要约束你的行为和欲念。长兄之爱幼弟,为善者,自然会希望他能凤凰翔于千仞,必将尊重他,帮助他,有错误的也必将指出。幼弟之爱长兄,为善者,自然也会敬重他,扶助他。”
“你这又绕回一圈到孝悌去了,前些天还同我批驳说是封建旧思想呢。”阿诚以为自己抓了他话里的错处,高兴起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都是孔教遗毒。”
“哈,被我抓住是你理解问题了。”明楼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于礼有不孝者上三,是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这句话,你可忘记了。”
阿诚被抓了错处,又不好意思起来,只黏着明楼道:“我就是一时间忘了,其实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犹豫片刻又道:“可你说什么,我总还觉得是对的,说不上什么阿意曲从。是我读书太少了么?”
“兴许是,也兴许是你思考得少了。”明楼严肃而温和道,“哪有人说什么做什么全是对的,你不去自己好好想,当然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管不顾地觉得别人怎样都对,哪怕折辱你,伤害你,或者他折辱旁人,伤害旁人,抑或做出其他有违你的本心良知的事情,你若还是觉得他都是对的,那也算不得爱人以德,便是落入爱人以姑息,是细人之爱。细人之爱,还算作爱么?我这里倒觉得不过是欲念了,满足自己所谓的在爱人的心思,也不必给他找个那样好的名字,也是自私罢了。”
他这话不知不觉说得很重,阿诚松开他胳膊,不再黏着他,认真想了很久,才老老实实道:“我晓得了。”
他老实起来,明楼又觉得自己学究气太重,把话说得太重,就摸摸他的头道:“所以明台如果有什么错处,你爱人以德, 总要纠正才对,不必顾忌什么,他如果找大姐告状,你可以来找我呀。”
他们在一起太久了,阿诚也早熟悉他的心思同习惯了。他知道明楼这样说是缓和忽然严肃起来的气氛,便顺水推舟笑道:“我教训他,他早就不敢同大姐告状了,你也太小瞧我。”
“好好好,算我小瞧你。”明楼笑道,“看来不等你上大学,我就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等我上大学,你估计都做了老教授,也未必会对我刮目相看。”
“教授便罢了,怎么还老教授?”明大少爷不服,“我像是个教书样子么?”
“怎么不像?”阿诚摇头晃脑地学起他来,“君子爱人以德,这不仅像个古板教授,还像个老古板私塾先生。”
“哈,你记得你之前划得那句‘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么?哪天你回教师,教我们大家的小孩儿,把那些同学朋友的小孩子都拉过来到我班上念书,哪个爹当年得罪我,我就罚他小孩子抄书。”
“教我就有耐心,教我儿子就罚抄书?真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谁叫他爸爸说我古板也算了,还说我是个老古板,你说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明楼笑盈盈地看向他。阿诚又不说话了。他眼下可不是完全同意了明楼的意思,只是他同明楼打嘴仗,从来也不曾真正赢过。他也困了,船随着海上的波浪轻轻地翻涌,叫他的睡意也翻涌起来,最后靠着明楼睡着了。
明楼见他睡着了,忽然觉得阿诚说得有点道理。古不古板另说,他确实是个当教授的材料:自己越说越兴奋,学生越听越困倦。心里想着以后他若是真当了教授,肯定也不像他学校某些教授那样,签到不算还要点名,课前一次课后一次,上课无聊又不许学生睡觉。真要睡了,也便如阿诚这样安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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