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禅师笑道:“阿弥陀佛,余观主风采依旧,可喜可贺。”这位大和尚火爆性子,却又生性滑稽,爱开玩笑。余沧海怒道:“贫道两鬓风霜,有什么风采?又喜从何来?”说着,一眼瞧见令狐冲,嘿然作色,说:“你不在华山陪你师父读那些圣贤书,怎么也来这里凑热闹?”
令狐冲笑道:“余观主一向可好?小侄给您请安。福州这地方多好啊,人杰地灵,小侄云游到这里,见林伯父义薄云天,又慈祥好客,我就舍不得走了!余观主没什么事儿也可以多盘桓几天嘛,福州好玩得很呢。”
余沧海冷笑道:“可惜我却没有你们师徒这样的闲情逸致;天生了个劳碌的命,想要个清闲都不可得。”这时林震南笑道:“几位原来都是旧识,那更好了,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快事;只是与其临街站着聊天,何不快进镖局痛痛快快的叙叙旧?余观主,方圆禅师,令狐贤侄,三位请!”
余沧海重重地“哼”一声,不加辞色,大剌剌地当先进门。令狐冲冲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又向方圆禅师施了一礼,说:“大师请进。”
方圆禅师挺喜欢他,笑了笑,和林震南又互相施了一礼,方才进了门。令狐冲回过头,见其后预备一同进入镖局的青城派弟子中,英雄豪杰那青城四兽赫然在列,四个人跟他是老对头,没事儿碰上便要拔剑相对的,这时自然一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反倒是余人彦在旁边,见他目光扫视过来,便笑了笑,拱手到:“令狐兄印堂发紫,红光满面,看来是喜事近了。”
令狐冲笑道:“余兄什么时候学会了看相?真真不愧是道门子孙,家学渊博,了不起!”
余人彦倒也没生气,只是一笑,随同师兄师弟们一起进了镖局大门。令狐冲断后,最后一个进去,到了大厅上,见余沧海、方圆禅师、林震南三个人都已经分宾主坐好,便自己在下首椅子上坐了。
余沧海本是兴师问罪来的,一坐下便黑着脸发作起来:“林总镖头,我的一个不成器的徒弟近日在你福州地面上离奇死了,此事据说令郎亲眼所见,我此来别无他求,但求一见令郎,问清楚我那小徒究竟有什么不当之处,竟然逼得令郎对他下此毒手?”
林震南吃了一惊,急忙起身,说道:“余观主此言当真?这话可不敢乱说,小儿今年刚满十八,年纪幼小,武艺低微,从未伤过一个人。对了,当日青城派二位少侠在镖局做客,小儿曾与他二人切磋,甘拜下风,此事许多人都曾亲眼所见,又怎能伤了令高足的性命?余观主,此事一定有什么误会,千万要查清真相……”
余沧海冷笑道:“贫道来你林家不就是追查真相来了么?你有这跟我扯皮的工夫,还不如叫令郎出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林震南好生为难;原本令狐冲跟他说的事就有限,余沧海的徒弟到底是怎么死的他毕竟没有亲见,也不敢打包票。不由得看向令狐冲,令狐冲却只是瞧着余沧海,忽然笑道:“余观主,请问令高足姓甚名谁,究竟是何日何时何处何地因为什么丧命?致命伤又是什么?您这样张口就说,我们怎么知道究竟真有这么一件事,还是你随口说来吓唬人的?”
余沧海瞪起眼睛,怒道:“令狐冲,你什么意思?”令狐冲笑道:“口说无凭啊余观主!”余沧海高声道:“难道贫道还能信口雌黄、构陷他林家不成?”令狐冲笑一笑,说道:“青城派那么多徒弟,又爱四处挑衅,万一这些天死的人多了些呢?就算余观主没信口雌黄也得说清楚林公子看见死了哪个啊。”
一番话气得余沧海七窍生烟,一拍桌子,就要跳起来教训他一顿,旁边方圆禅师忙道:“余观主请稍安勿躁,令狐少侠虽然顽皮,说出的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不过此事既然说是与林公子有关,那么林总镖头请出令郎,一问便知。”
余沧海斜眼看看方圆禅师,冷笑道:“有大和尚在这里主持公道,当然最好。林总镖头,你百般推脱,难道是令郎早已畏罪潜逃了不成?”
令狐冲心想,没料到这余矮子脸皮这么厚,他徒弟怎么死的,他又不是不知道,竟然好意思来兴师问罪;斜目瞧了瞧余人彦,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的,忽然恍然,心想原来是余人彦这小子故意瞒着他爹,余沧海根本就不知道贾人达为什么会有杀身之祸。余人彦是料定了林家要脸面,不可能拿着公子的名声清誉出来对峙。用心确是歹毒,可惜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时林震南没有办法,低声对身边人说:“你去请公子出来。”令狐冲忙道:“林伯父,我去跑一趟吧。”
林震南想了想,说:“也好。”
令狐冲自请去叫林平之来,原是为了串供。林平之这个时候正在后堂陪伴母亲,小丫鬟进去叫了出来。
林平之有些紧张,问令狐冲:“我也没换见客的衣服,这样便去合适么?”令狐冲皱眉道:“换衣服?什么大不了的客人你还得换衣服?这身儿淡青衫子就很好看,我跟你说,见了余沧海,你可别乱说话。”说着,把自己的怀疑跟他讲了讲。林平之听着眼睛发直,问:“你是说余人彦欺瞒他爹,余沧海竟然也就部分青红皂白的相信?”
令狐冲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反正他无非需要这么个借口罢了。咱们见机行事,说开了要动手咱们也不怕他。他敢正大光明地来,咱们就给他正大光明地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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