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卷都是封藏了学生姓名、专人誊录过的,从头到尾看过一遍,卫大人觉得阅卷夫子们已有的评价都还算中肯,颇为满意。
他慢悠悠将卷子分出三份,一份按照上皇的习惯,大概要批个“狗屁不通”;一份按摄政王的话说,“勉强不用拖出去砍了”;还有一份,当今小皇帝逮眼看见必然要喊,“作业给朕抄抄”。
他又挑挑拣拣,从第三份里拎出三张卷子,交予刘夫子,让刘夫子拆开名录。
众学生围上去看,只见第一卷撕开封条:吴桐。就是廊下带头喊话的那个。文章不错。
第二卷:林玉。林玉又惊又喜,按捺着没跳起来,心怦怦跳去看第三卷。
第三卷:肖天赐。
“看!”肖天赐跳起来,抚掌大笑,“看见了没?”
吴桐同学眉头一皱,仍旧不信:“焉知文章不是别人替写的?”
卫大人搁下考卷:“肖天赐,你通背一遍自己的文章。”
肖天赐一赌气,要来纸笔,边背边落笔,一挥而就,道:“我背得出来,也写得出来,拿去核对原卷字迹,也是我的!”
卫大人看到这里,心中有数,摇头失笑:“刘夫子,你就肖天赐的文章,再考问考问罢。”
肖天赐这个看似满肚草包的富二代竟然对答如流。
所有人都傻眼了。刘夫子茫然发问:“这……大人,肖天赐这篇文章的确入了院考前三,但肖家给大夫子送礼似乎也是事实确凿,该怎么判?”
卫大人目光悠远,默了片刻,沉吟道:“这样吧,肖天赐明天下半场院考不用再考了,念其文才,我此次回京,鸿都府中正缺个抄撰官……”
“大人?”刘夫子惊道。抄撰官虽是个极不入流的、甚至算不上官的小官,但毕竟直属鸿都府门下。
“至于肖家,”卫大人接着道,“可以和大夫子一起宣至官府,当堂对质查问,若双方果真有行贿受贿之实,按律例重重责罚,不可姑息。”
学生们虽不大懂事,但似乎都感觉到卫大人有意偏袒肖天赐,还没听说过家里人行贿考生能撇清的例子,待要反驳,忽见外头又跑来几人。
几人递进一封信函,道:“夫子、先生,还搜出来一封信!”
夫子拆了信,呈给卫大人,大伙又围上去,就着卫大人的手,只见信里写的是什么:犬子愚钝,望夫子慎重判他的卷子,能压分就压分。这孩子就是块笨榔头,入了京怕是要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做父母是最怕白发人送黑发人,夫子想必理解吧。家里还有好几座矿,商铺田地也都需要人手打理,犬子承继家业,缴纳赋税,也是为国效力,望夫子您体谅……
啼笑皆非。大伙儿一时不知是恨,还是恨,恨得哑口无言。
刘夫子又问:“大人,这……这又要怎么判?”
卫大人也被气笑了,想了想:“照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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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闹剧,整个书院议论纷纷。
过了几日大夫子回来,被提去官衙问审,听说被革了职,调往隔壁悯州府支教去了。肖家被狠狠地罚了一笔巨款,充作青州府地方办学基金。
卫大人后来又说,除了肖天赐,他那返京车队里还能塞俩人,问谁愿意跟着。
大伙云里雾里,一方面诧异于还有花钱请考官给自家儿孙榜上除名的家长,一方面困惑于官衙的判案结果——这也要革职罚款?更对卫大人返京车队里那仨席位捉摸不透。
当朝平复八州后,不拘一格降人才,除以往的常科和恩科考试外,开始大力拨款,支持地方办书院,数年间各州府大小书院如雨后春笋拔节而出。到今年年初,当朝派人下来视察办学情况,发现林子多了什么鸟都有,于是打算上手认真规整一番,扶优除劣,给各书院划分个等级高低来。青州府的明山书院历史悠久师资雄厚,是全州最好的书院,如今更是私营转国营,由朝廷拨钱督管,算是半个官道上的了,过了明山书院的院考,头十名都有机会被举荐去全国最厉害的学院——京学。进了京学,不仅可以直接参加科考春闱,还可能不经科考,直接被任命官职。可以说是一条光辉而坦荡的通天大路。
相较之,跟随卫大人去鸿都府做抄撰小吏,就显得有点剑走偏锋。已然在院考中拔得头筹的其他学生仍不清楚那位“大人”究竟是哪根葱,虽仰慕鸿都府大名,仍不大敢舍大道取小道。
所以直到返京车队启程前夕,偌大一个书院只有俩聪明鬼向卫大人递交了随行申请。一个是人精官二代林玉,一个是久仰鸿都府清名的贫困优等生吴桐。这俩机灵鬼加上一个被剥夺选择权的二愣子肖天赐,在同窗们或惊奇或羡慕、或不屑或嫉妒的目光中,收拾完行李,为了不在第二日一大早惊扰他人,头天晚上就挎着小包袱往卫大人的小院子中打地铺去了。
吴桐同学撂不下脸道歉,仍旧别别扭扭吝惜给肖天赐正眼,但肖天赐浑然不觉,骂完吵完事情真相大白,赶紧把脑子里那几两委屈愤怒扔出九霄云外——毕竟突逢大变,前路颠扑不明,需给别的事儿腾腾地方。林玉同学夹在中间,紧锣密鼓哄完这个劝那个,还得负责观察丞相大人的脸色——毕竟仕途都捏在大人手里了,丞相大人一个不满意把他们几个遣返回去,今后官场上还怎么混。
卫大人高深莫测在一旁偷瞄仨崽子你挠我一下、我咬你一嘴,屡屡被同样偷瞄过来的林玉同学抓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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