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枯竭,挖玉的队伍顺流而上,挖到了深山的矿脉里。新近发现的一处古河道也被挖空了石头层,翻出河底的沙子来,那经过几千万年水流冲刷的白玉籽料无一幸免的离开河流,深深的躺在玉石店里。
来和田两个月了,终于有天去拉依喀村旁边一个叫渠首的地方捡石头,这是墨玉河的中段。
我背着蛇皮袋在无人的干枯河道里捡石头,可河里好像没有玉石,只有粗糙的大鹅卵石。捡到一个有图案的褐色大石头,石头上有两道黑黑的深深的交叉印痕,我给它取名“丝绸之路”。还捡了一块鸵鸟蛋大的奇石,扁扁的形状,蛋一样完美的轮廓,几条深色的纹路嵌在白色的石面上,干脆叫它“孔雀蛋”。
累了便就地躺倒休息。现在我很不讲究,整天脏兮兮的。和田风沙大,到处是土和浮尘,加上爱犬整天扑来扑去,年轻的下乡干部已经成了一个地道的土妞。睡了一觉,醒来后四处张望,两个同伴还在远处低头寻找。
端午节那天,村里治保主任哈帕尔开车带我们汉语,我们总是用手势交流。在河道转悠很久,哈帕尔突然在石堆后远远的向我招手,像是捡到玉了,他喊道“哈内木,快来,我们捡到玉了。”用的竟然是汉语!我震惊的看着他喜悦的挥动手臂,后来才知道他懂很多汉语,只是腼腆不说而已。
而他也真的捡到玉了,那是一块磨盘大的滚圆石头,手电照进去,通体透着绿绿黄黄的光。我们四个成年人使出了全部力气,硬是没有挪动它一毫米。无奈之下大家纷纷找出各种理由说这石头普通的很,玉质不好,只能打些个手镯自己戴戴,便把它原封不动的留河道里了。
六月的一天,去托万许玛村参加学校的捐赠仪式,在通往学校的石子铺成的路上,我意外的捡了三块玉石。这就是所说的缘分了,我无意间低头,一块青石头就在我脚下,外面裹了一层尘土,捡起来一擦,是块青玉。走了两步,看到一块石头有些异样,捡起来一看,一半是黄玉,一半是浆。又走了几步,捡了一块成色不太好的青玉。就这么两分钟,我竟然捡了三块玉。
以前只在荒原中捡石头,现在则到处捡石头,在路上,在墙角边,在沙子堆里,在城市里,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要知道,我们身在和田啊。
西普妮
一群小孩子在国旗杆那里玩。小艾力换下了豹纹连体棉裤,穿上了开裆裤。他一看见我就跑下来让我抱。我抱着他转了两圈。
他身边有个小小女孩西普妮也张开双臂让我抱,我差点没认出她来,她的头发剃光了。没有头发的她看起来像个男孩子。她的眼睛很迷人,笑起来像两个弯弯的月亮,睫毛又长又密,皮肤白皙,她很爱笑,不怕生人。
这次西普妮戴了一个漂亮的小头巾,黑色的头巾上面别着一朵红色的花,整个头都给围了起来,露出一张可爱的天使般的脸。她让我抱的时候总是很陶醉的笑着,把头往外仰,很享受很享受的样子,一点也不害怕。她是一个讨人喜欢的稀罕的小女孩。
穆罕默提提力也伸胳膊让我抱,他是最大的小孩子,五岁了。他笑起来也非常的好看,像俄罗斯的小男孩。
他们长得多漂亮啊!
我去厕所,西普妮就跟在后面,我说不要跟,“曼哈拉拔了曼。”(我去厕所)
他们仍高兴的偷偷跟着,嘴里不停的说“阿恰哈拉哈拉”(姐姐厕所厕所)。高兴的喊着,像唱歌一样,所有的小孩子都这样唱着叫着,好不壮观,而不远处房顶上的工人在盖房子,都知道阿恰要去哈拉。
小艾力也围过来,默罕默提提力不小心把他撞到了,碰到了头,我扶他站起来,他委屈的脸皱成一团,突然间放开嗓子大哭不止。默罕默摸摸他的头,我也摸摸他的头,他使劲打了默罕默一巴掌,然后恨恨的委屈的走了。那么一个小人啊,小小的。
他还是很顽皮的,他的二十岁是什么样子呢。一会儿他就不哭了,仍旧张开胳膊让我抱,而那几个小孩子,尤其是西普妮还在高兴的唱歌般的喊着:“啊恰,哈拉哈拉——”
猫头鹰
村子里每天都有一只鸟从黄昏便开始叫,一直叫到半夜。声音凄厉,好不悲凉。
“什么在叫?”我问周围的人。
“是布谷鸟。”
“乌鸦,肯定是乌鸦。”
“猫头鹰吧。”
一天傍晚,天还没有黑,我顺着熟悉的叫声在一个高大的核桃树上看到了一只鸟。它个头不大,头很圆,灰色的羽毛蓬松着,身子胖胖的,像只猫头鹰。
回来百度了一下,原来是只枭,枭就是猫头鹰,叫声凄厉。谜团终于解开。
连接几夜,这只孤独的枭不停的叫,叫的人毛骨悚然。它从树梢飞到高高的电视塔上,又从塔上飞到树梢,有时就在我们附近转悠。夜深人静时这悲惨的叫声总让人觉得要发生什么悲惨的事情。
有天听到它在高塔上叫,我应声出去。夜很黑,没有灯火,没有嘈杂。清真寺那边又响起了悠长古老的做乃玛子的呼唤声。我用照玉的强光手电照向高塔,光束伸向夜空,叫声立刻停止了。不一会儿,叫声又在远处树上响起。原来它警觉了,乘着夜色展开翅膀悄无声息的换了阵地。
四月下旬,猫头鹰不像以前那样叫了,倒是看到两只啄木鸟停在电线上呜呜的叫。
五月以后再也没有听到它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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