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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又是四更不到就要出发,徒步穿过植被繁茂的山林,去往蒋真人墓所在的山谷。
因为不知墓中情况到底如何,这一来一回又实在花费时间的缘故,阮暮灯想了又想,最终决定把奄奄一息的狐狸也一并带进墓里。
反正用白家姐姐的说法,如果他出不来,那么萧潇也撑不过三天,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不如放手一搏,求个动而化坏,绝处逢生。
于是他向村人借了条婴儿用的背带,将白狐跟娃娃似的结结实实捆在胸前。
萧潇虽然口不能言,但显然对自家徒弟这番大胆妄为的决定很是不满,蹬着四个爪子挣扎了一番。
直到被阮暮灯牢牢固定在温热的胸膛前,又用外套衣襟裹住以后,他才认命了似的停止了无谓的反抗,耷拉着脑袋,四个爪子软趴趴地垂下,乖乖不动了。
阮暮灯隔着外套,轻轻拍了拍怀里的狐狸,看了看时间,背上装了许多工具和法器的背囊,推门出去,下楼来到了院子里。
无嗔、无痴两位大师,连同四个身强体健的壮小伙儿都已经等在院中了。
这些人虽然不会入墓,但会陪他一起过去,也会等在外头,好随时接应。
当然了,他们也同样说好,只会给青年前后三天的时间,若是逾期没有出来也没有联络,就只当他俩师徒双双殒在墓里,留在外头的众人便会按照原定计划,用乱石水泥封住因地震裂开的豁口,堵死出入蒋真人墓的通道。
阮暮灯对此并无异议,事实上,他早在决定走这一步险棋的时候,就做好了和萧潇死在一块儿的心理准备了。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除了约好的两位大和尚和四个壮劳力之外,周涵也要跟他们一起去。
出了村子,几人打着手电,摸黑穿过刚刚下过一场大雨的树林,除了山地靴踩碎落叶枯枝的声音,还有雨露泥泞溅起的水渍声,连虫鸣枭啼都甚少听见。
周涵快走几步,追上前头的阮暮灯,和他并排而行。
青年侧头看向他,知道对方这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抱歉,我帮不上什么忙……”
周涵的两眼还没消肿,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唇缘和下巴上一圈胡茬未刮,头发乱蓬蓬油腻腻的,和往日屏幕中极重仪态的天之骄子形象完全相反,显得落拓又颓废。
他侧头看了看窝在阮暮灯胸前的狐狸,一种莫名的愧疚又难过的强烈情绪迅速充斥心头,令他的眼圈不受控制地骤然一红,几乎又想掉眼泪了。
“萧潇这样子,我真的……”
他哽咽了一下,侧头迅速揉了揉眼睛,擦掉那一层湿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就算陪你下去,也只会拖累你。”
周涵侧头,直直盯着好友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不过我会在地上一直等你们出来,我相信你,也相信萧潇,我知道,你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阮暮灯听他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然后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
这是他自下了闯墓的决定之后到现在,听到的第一个鼓励。
他低头,隔着衣服,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大毛团。
——看吧,连萧潇你都不支持的冒险,还是有人相信,我们能够回来的。
接着,阮暮灯抬起手,在周涵肩膀上结结实实捶了一拳。
“谢了啊,兄弟。”
第 94 章、十、魂所依03
“蒋真人墓”原本是座两晋时期的藩王古墓, 被姓蒋的降教道士鸠占鹊巢之后, 便改成了一座墓中之墓,新墓压在老墓上头, 既占了此地的风水龙脉, 又意味着镇住了原主, 对方带到地下的人殉、陪葬、牲礼,连同生前权倾朝野、富甲一方的荣华和气运, 皆会为其所夺。
这样的墓局布置, 若是做得不好,新主本身的气势压不住旧主这个地头蛇, 两个墓主便会形成“二龙抢珠”的局面, 两者魂魄在阴间争斗不休, 久久不得安宁。
因而民间常有此类的乡野传说,例如某孝子梦见去世不久的老父身戴枷锁,哭哭啼啼地挨着鞭打,一见儿子便痛骂他给自己找的好地方, 连安生睡个好觉都不行, 非要日日受这皮肉之痛、劳役之苦。
那孝子从梦中醒来, 连忙找人算卦,一问才知,是老父的墓选在了有主之地,压在了别人的墓上头,而老父生前性格又懦弱善良,根本斗不过原主, 才会遭了那鞭打苦役之灾,在阴曹地府依然不得安宁。
于是该孝子立马开棺迁坟,把老父遗骸埋到了别处去,果然就再也没有做那样的噩梦了。
像这样的事儿听得多了,多半是新丧之人的亲眷无意间选在了已经葬过人的地方,而非刻意为之。
毕竟宜修坟立冢的风水宝地,数量本就有限,尤其是龙脉的“穴眼”所在,若是让如白凤雏这般对此道吃得透彻的风水师傅出手,不同两人点出的地方,误差甚至不会超过一个硬币的距离。
然则墓中墓的风险虽大,但好处同样也是巨大的。
照理说,“蒋真人墓”里原本葬的是一方诸侯,身上多少沾着龙气,岂是后来的这位出身贫寒、无爵无邑的区区道长能压得住的?
然而蒋真人却是降教全盛时期的嫡系传人,懂得多少颠倒阴阳的手段不说,本身更是尤其擅长夺势窃运的术法。现在依然在民间隐秘流传的所谓“借寿”、“换命”等邪术,其实不过降术里的一些零碎牙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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