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缘抓着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眼底压着一层十分明显的怒气。桑意平静地看着他,忽而笑了笑,伸手轻轻扯着谢缘的衣襟,凑上去在他唇边落下一个浅淡的吻。很短的时间,有些像玩笑又有些轻佻魅惑的模样,他的唇碰了碰后移开些许,将吐息缓缓驻留在谢缘唇齿边,见到谢缘并没有明显的推拒与排斥意味,便跟上去加深了这个吻。
谢缘抵着他的力道也慢慢放松了,最后将他揽入怀中,心上涌起的那股火气也莫名地被压下去不少:“……你倒是晓得怎么讨好我。”
一吻终了,桑意红着脸,微微喘着气,眉眼间有一些慌乱与害羞,让他一向内敛无双的宁静神色出现了一些波澜。他用手指在他胸膛前慢慢地写:“我去为您奉茶。”
接着便低着头,快步走下去,收拾起地上的青瓷碎片起来。谢缘看他在廊下认认真真地低头捡碎片,刚刚因为看见他与桑青搂搂抱抱、胸腔里莫名灼烧起来的那一部分好像突然哑了火一样,没再说什么,默默又回了房间中。
只是再有人进来给他端茶时,却不是桑意了。那茶童道:“爷,桑先生在准备上场了,托我给您送一封信。”
谢缘却楞了一下,抬头问道:“他上什么场?说得出话来么?”
茶童转交的那封信就压在茶壶底下,因为桑意以前也常常向他转达他人的信件,所以谢缘没有细看,径直出门往楼里戏台后拐,方才才被桑意浇下去的火苗又冒了出来——桑意根本就是存心在给他找事。
嗓子坏了便应该乖乖待在台下,若是真喜欢唱戏,他想办法给他治一治、情药不再给他用了,往后也不是不能登台;刚刚还以为他乖了,此时又来不听话,他近日来的确是越发的没规矩,需要好好收拾一顿。
谢缘下楼一看,桑意已经换上了他的戏服,闭眼让旁人替他描眉。南楼众人这几年受他帮衬,都很信服他,亲近他,虽然他这几年来水平下滑,但都心照不宣地晓得,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叹惋之余也不免心疼,很惦记他。
人一多,谢缘便不愿往那边凑了。桑意在那边众星捧月,反而没多少人来注意他这个梨园东家,他随手找了个地方坐下,又不无戾性地叫人拿来已经排好的节目单子,又特意让人把桑青叫来。
这一番动作,该晓得他来了的人都晓得了,众人不敢在大老板面前凑热闹,便三三两两地都回了各自的位置,桑意身侧一下子空了,只剩下一个为他画眼角的武生,姿态亲昵又熟稔,也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谢缘准备起身往那边走,然则他刚刚望过去,就见桑意的妆已经画好了,对那个武生点头示意后便站起身来,又往他这边笑了笑,对他俯下身来,恭恭敬敬叫了一声爷,好像平日里在戏楼里遇见他的每一次一样,也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罢,真把嗓子唱毁了他便知道厉害。谢缘偏不信唱戏就有这般好处,能让桑意这样流连忘返。
谢缘冷声对身旁的桑青道:“过来,我给你画。”
桑青现在看到他就害怕,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那个,爷,我,我已经画好了。”
谢缘一看,桑青的确一切已经打点整齐,不需要他再多动手。然则他像是跟什么人较劲似的,非要再给桑青补一回妆。他让桑青半蹲下来,将人扣在自己身前,画到一半时干脆撂了画笔,把让按进了怀里。桑青虽然怕,但还是记得要怎么讨好人,很快就又开始娇声撒娇,小声哀求:“爷,一会儿我还要上场呢。”
桑意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而后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将桌上的饰物胭脂等分门别类放好,接着便走了出去,替他们关上了门。他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谢缘也松开了桑青,将之推去一边,淡声道:“去做你的事罢。”
桑青觉得自己还有些“不会被谢缘就地捏死”的希望,于是试探着又拿出前些天的伎俩,甜言蜜语地哄人开心,果然让谢缘听得带上了些笑意,面色也和缓了,只是眼下马上就要上场,也没多少时间温存,谢缘又显然不再有心思放在他身上,便让他出去了。
桑青便整理了衣服,红着脸急匆匆去了楼下,刚好赶上喊场前的那一小段时间。
他这几天在南楼中有桑意带着,身段步法都在桑意教导下精进了不少,唱功别具一格,在台上也是风韵十足,引得台下掌声雷动。入场时他由老人带着进场,幕落灯起,老人唱罢几句后慢慢消隐在幕后,留他一个人唱。桑意特意为他挑了欢快、俏皮的剧目,他一笑,场下人的眼睛跟着亮一亮;他一回眸,全场人都被他眸光里水波似的光彩勾了魂去。
下场时,掌声雷动。熟客都晓得这是新人,新鲜劲儿被彻底勾勒出来,纷纷拍掌鼓动着要他返场。
桑青小地方来的,第一次见识这场面,他上台时望见深广的场地时都有些发抖,更不用说怎么应对这种场面了。好比在谢缘面前撒娇一样,现在是一种求生欲在支撑着他不去害怕、不去畏惧,桑青脸色发白,下台时都要虚脱了,还是桑意看了出来,他哑着声音道:“要你返场你便去,往后多的是你返场的时候,你是要红的人,这样怕是要做什么?”
桑青又快哭了:“先生……还是你来罢。”
桑意笑了,半开玩笑地道:“我往后不唱了,今儿最后一场可要风光些,这次就不能当你的替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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