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算了,都端上来吧。”卢斯想起来, 他自己这几天吃的都不多, 他知道自己的这种不饿应该是心理上的, 所以之前都会强迫自己多少进食,吐了也得吃。不能现在冯铮都好了, 他反而放任自己,再把身体弄坏了。
坐立不安的强迫自己吃了东西,卢斯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就跑去看冯铮了。
冯铮比昨天的状况还要好,又有两个痘疮结痂了。卢斯看着痘疮的痂, 忍不住蹲在地上,按着自己的青黑的膝盖骨傻笑——这是真实的,是确确实实的真实啊。
冯铮的好转就好像是个信号, 第二个、第三个结痂的病人也相继出现。
而人的心理情况是会彼此传染的, 当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传染上了必死绝症, 那九成就是无人生还了。可若是让他们确信自己可以幸存,那多少会有活下来的。就比如现在,原本处处是哀嚎绝望之声的监狱里,突然变得平静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病人开始咬紧牙关沉默下来, 他们不是沉默的忍受, 而是沉默的对抗。偶尔发出的喊叫声,也充满了生的渴望,而不是死的绝望。
这时候太子又送了两个大夫进监狱,虽然是有点马后炮的意思, 但这两人确实是刚刚寻到,快马加鞭的送来的。
他俩乃是父子,姓胡,从上一辈人开始,四代人,都在推行人痘,并且尽其所能的寻找毒性较低的天花,为此这一大家子已经有十多人为此而死了——不只是染上天花而死的,还有被病人杀死的。
到如今,这一家子就剩下了这父子俩人,且两人都是一脸的大麻子。
可以说,整个大昱,不,现在来说,整个世界上,都再没有第三个人比他们更熟悉天花了。
“这天花……毒性并不算高。”
“毒性低?!”卢斯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毒性低都死成这样啊……
“卢将军切勿心急,不管是什么病,放着不治,或者是用错了药,都会害了性命。”
这话一出,是方大夫不高兴了,死了那么多人,可不就是说他们用错了药吗?虽然他们确实……是用错了药。
“如今诸位所用的药,就是好药。”胡大夫显然是属于比较不通世物的那种,又一刀子就捅在他同僚胸口上了——可不是现在用的是好药吗,多少人命考验出来的啊。
“两位胡大夫,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卢斯赶紧转移两人的注意力。
“不用,不用,看病人要紧。”
“那就麻烦两位了。”这两人急火火的坐不住,卢斯也只能随他们了。不过看他们走了,卢斯特意叮嘱无常,对这两人多加照顾。这是真正有能耐的好人,也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圣母白莲花——非贬义而是彻底的褒义,大多数人会觉得他们傻,可世界上很多事,没了这样的人,就不会有未来了。
卢斯真心感激尊敬这两位胡大夫。
其他大夫虽然也有攀比之心,但是想一想,他们不过在这地方一个月,就已经有身陷地狱之感了。这胡家几代人都搁在这天花上了,还是人家自愿的,有公心的大夫也就歇了攀比之心。又有卢斯给这两位撑腰,即便是有歪心思的大夫,这时候也都缩回去了。
大夫的事情,卢斯就不再管了,转过头来继续照顾冯铮。
冯铮的身体,是真的一日好过一日了。
他的体温逐渐趋于正常,身上再没有出现新的痘疮,旧有的痘疮陆陆续续的都开始结痂。
冯铮这个样子,就要向半污染区转移了,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跟病人在一起。可是冯铮能走,卢斯却不能走。
在大牢里的人,除了后来被传染上的犯人、狱卒和两个照顾人的无常之外,其他都算是同一时间先后被传染的,后来治疗情况也大致相同,可除了死亡的,所有人的恢复程度也有明显的差异。
冯铮身上的痘疮依旧存在传染性,但毒性已经很低了,从他本人的状况来说,也只剩下修养恢复了。
但还有其他许多病人,依旧出于危险当中,高烧不退,痘疮溃烂,正是生死之间的时候。
卢斯要继续在重症区坐镇。
冯铮老老实实的让人抬走,然后在离开隔离区的时候,卢斯给他彻底的把被褥、衣裳从里到外换了个干净,这些稍后都要送出去烧掉的。半隔离区里,他要从头到脚都穿新的。这是为了防止他将痘毒带过去,但又何尝不是一种从死到生的仪式?
冯铮抿着嘴唇,他憋得难受,他想问卢斯“你非得去吗?”,他又想劝卢斯“别去了”。可是他知道,这要是卢斯生病,他是主持大局的人,那现在他也得把卢斯送走,自己留下,更何况,之前卢斯已经不顾大局的把公事都扔给薛武贵了。
当时可以说是情非得已,其他无常也能够理解,可现在要是他也跟着去了安全的半隔离区,把其他无常都扔下,那就太不是东西了。这种做法,会让他们两人过去多年竖立起来的威信,都毁于一旦。对他们本身来说,这也和他们的性格不符。
可是理解归理解,但病重之后,现在正是冯铮最软弱的时候,且他作为一个刚刚走过生死路的人,他比谁都了解天花有多可的痛苦和可怕——他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只能默默忍受着从五脏六腑蔓延出来的痛苦,他很多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去,躺在那的是一具逐渐腐烂的尸体。
继续留在那,留在那些病情严重,痘毒满溢的病人身边,多呆上一时半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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