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面的话,练朱弦就听不清楚了。
南诏虽然也产酒,但因为条件有限,大多都是甜度较高的醪糟米酒,清甜解暑。而东仙源的酒,入口也是清冽甘甜的,他便不知不觉地多饮了几杯——却没料到,竟是着了道儿了。
酒劲不停地往上发散,他觉得自己的气管和整个脑袋都肿胀了起来,压迫得难以呼吸,于是试图伸手扯开衣领透气。然而才刚扯到一半,就被另一只手给阻挡住了。
“他醉了。”凤章君言简意赅,“找个地方让他休息。”
“还是后头。”燕英依旧用大拇指往后一比,“您二位的屋子都给准备好了……不过只有一间,凑合着用吧。”
“……”凤章君欲言又止,只是皱眉看了看这个似乎有点狡黠地过了分的东仙源弟子。
“那我也走了。”顾烟蓝恰到好处地选择了这时起身,打破了微妙的尴尬。
“小师叔,让我送送你!”燕英赶紧跟上。
转眼间,酒桌边上只剩下了伏桌酣睡的练朱弦与凤章君。云苍首座看了看灯火阑珊的后院厢房,又看了看练朱弦一脸沉静的睡颜,然后俯身过去,将人小心翼翼地从桌上扶起。
燕英所说的客房就在后院一楼。推开大红灯笼之下的隔扇门,房间不大,但整洁干净——虽然凤章君心里很清楚,这并不是这里真正的模样。
他将练朱弦轻轻地扶到床榻上,除掉鞋袜与外袍,让人靠着墙侧卧。
床榻的宽度有点尴尬,一个人睡着尚有余裕,但两个人一起躺下就显得局促。更何况这里是鬼魂出没的未央城,他不希望在这间客房里发生的事明天就传遍整个东仙源。
思及至此,安顿好了练朱弦之后,他便起身要到门外找个地方打坐。
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床上的那个人翻了个身,似乎说起了梦话。
“凤章君……凤章君……小华,嗯……”
云苍首座的脚步停顿下来,继而转身回到了床边。
“我在。”
他坐在了床沿,伸手轻抚着练朱弦的长发,一下一下,无比温柔。
——
第二天清早,将练朱弦唤醒的,是突然间响起的雄鸡啼鸣。
那并不是一只鸡的叫声,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无数只鸡的大合唱。
上一刻还在梦里与凤章君你侬我侬,下一个瞬间,练朱弦就顶着一头睡炸了的蓬乱卷发,直挺挺地从床铺上坐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他花了好一阵子还是想不起来。
头痛欲裂并不是原因,他已经勉强记起昨天夜里自己和凤章君、燕英等人在未央城的酒楼里喝酒。然后自己像是喝醉了,倒在桌上,紧接着再醒过来就躺在了这张床上。
可这里到底又是什么地方?
此时此刻,练朱弦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昏暗、古老,甚至有点阴沉的房间里。头顶的房梁上悬挂着雪白的招魂幡,地面洒满了大小不一的纸钱。墙角落里堆着几个破落的纸人,全都面朝墙壁歪斜着,令人不寒而栗。
放眼望去,整间屋子里唯一有温度的,或许就是盖在他身上的那件月白色法袍。
知道凤章君就在附近,练朱弦稍稍定了定神。他正想下床,就听见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是没穿外袍的凤章君,看上去依旧是清爽齐整的,只是额角微微有些汗意,应该是刚刚练完一套剑法回来。
练朱弦立刻向他询问身在何处,得到的却是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这里就是未央城。”
作者有话要说: 凤章君:这是什么鬼爱情旅馆?!
燕英:仙君说的没错,就是鬼爱情旅馆啊!如果您加钱还可以提供惊吓服务,让你的对象主动投怀送抱,岂不是美滋滋?
凤章君:你觉得阿蜒可能被鬼吓到?
练朱弦:你是在夸我吗?
第53章 仙源重生?
未央城,是座鬼城。
直到这一刻,练朱弦才算是真正相信并理解了这一点。
从阴冷破败的废宅里走出来,他发现外面的景象更是一片凄凉——
从格局上来看,这里的确是昨天夜里众人喝酒聊天的酒肆,只不过没有了灯火辉煌、美酒飘香,也没有了人声喧哗。
朽烂的屋檐如乌云一般低低地塌下来,土墙上蔓延着青苔与泥渍。墙角插满了香烛,厚积着新新旧旧的纸钱。
倒是昨夜的那一大丛猬实花依旧盛开着,落下满地粉白花瓣。
花丛旁边,昨晚的酒席似乎还没撤走。然而走近一看,桌上的那些陈旧容器里头,除了酒是真的酒之外,其余不是符纸就是石头,枯草甚至昆虫。
怪不得酒能喝,饭菜不能吃。
练朱弦越想越是心虚:“燕英那鬼东西竟然把我们丢在这里过了一夜?!”
趁他纠结的时候,凤章君已经重新穿好外袍,脸上的微汗也收摄得毫无痕迹。
“洗漱洗漱,我们也该走了。”他提醒道,“一会儿还要再去西仙源看看。”
“知道了。”练朱弦点点头,他已经看见一旁的树下摆着一桶清水,应该是凤章君刚才特意去提了来的。
默默地开心于凤章君这些不动声色的体贴,练朱弦迅速洗漱完毕,又将散乱的一头长长卷发束起。
站在一旁树下的凤章君扫了他一眼,突然道:“你脸上的伤口没了?”
练朱弦这才回想起昨天晚上被兀鹫抓伤过脸颊,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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