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下头踢了他一脚,这才回过神来:“……啊?怎么了师父?”
“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儿?盯了你好几天了,整天魂不守舍的,这脑袋瓜儿里都琢磨什么呢?”
贺远终于意识到这些天自个儿那点心思可能全写脸上了,一时很是尴尬,低头猛扒拉了两口饭,嘀咕了句:“我能琢磨什么,上班干活儿呗。”
“少跟我这儿装蒜,”周松民伸腿又踹了他一脚,“你自个儿照照镜子去,一脸的桃花相,准是惦记上谁家姑娘了。”
眼见被说中了心思,贺远也懒得再继续装蒜瞒着师父了,干脆撂了筷子,稍显忧心地问道:“师父,您说要是您看上谁了,可又不知道人家对您有没有那个意思,您会怎么办?”
“我就猜准是这么回事儿,”周松民无奈地笑了一句,伸手拿过火柴点了根烟,又问,“你咋知道人家没看上你?”
“我不知道他看没看上我,我怕他看不上我。”想到这个,贺远有些愁眉苦脸。这些天他始终琢磨的都是自己对苏倾奕的心意,却未曾考虑过苏老师看他的眼光,保不齐到头来只是自个儿这边剃头挑子一头热。
周松民见徒弟一副沮丧的表情,想是这傻小子八成真单相思了,又问了一句:“怎么,你看上这姑娘家里头条件特好?”
“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跟我就不是一路人。”先抛开两人同为男人这一点,即便苏倾奕是个姑娘,贺远也不得不承认,他跟他从任何方面来看都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
周松民一听乐了:“不是一路人,那你怎么看上人家的?”
贺远明白师父这话是想说既不是一路人,哪儿来的交集。他看了师父一眼,心说这事儿还得谢谢您呢,要没您我还真遇不见那人。这么一想,脑中便不由自主又跳出了那日初见的画面,结果顺口来了句:“师父,您说这世上真有一见钟情么?”
“啥?一见钟情?我说你小子可真是……上回我问你,你还说岁数小不想这些个事儿,这会儿又整出个一见钟情……”周松民有些无语,看着他又揶揄了一句,“那姑娘特俊吧?”
贺远傻呆呆地点了点头:“好看。”
“你小子就看上人家长得好了?那不行就直接问问她是什么意思呗,你要是抹不开面儿,要不师父去帮你找她单位领导问问?”
“别别别,师父,还是我自个儿来吧。”贺远心说您去问回头非得吓出个好歹来。
周松民瞧他这副傻样又乐了,伸手拍了他脑瓜儿一巴掌:“你想什么呢?你当我真去啊,我一大老爷们儿,我去问人一姑娘这话合适么?”
贺远呆了一下才回过味来:“我说师父,我这跟您说正经的,您还逗我。”
“我看你这纯粹是相思病,都想傻了。”周松民抽了两口烟,神色终于正经起来,“我说远子,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主动点儿,先甭惦记家里头条件合适不合适,这要是搁早年间,是讲究个门当户对,可现在国家都解放了,真要是过去家里头有钱的,现今这年月也不见得是啥好事儿。你说的这姑娘,也没准儿人家就不挑这个,再者说,咱要模样儿有模样儿,要个头儿有个头儿,哪儿就不如别人了,主动点儿,你听我的没错。”
“……我再想想吧,师父。”
回车间的路上,贺远一直琢磨着师父的话,觉着多少有些道理。他连对方是男人都不在乎,还在乎什么身份地位。可话又说回来,自个儿这头是不在乎,人家那头在不在乎还得两说着。
但不管怎样,师父的这番话好歹是给他打了气。贺远想着,这个礼拜天,准定是要去学校一趟了。
虽说这头是做好了打算,那头却多少有些心里没底了——自打上回雨天分别,苏倾奕等了一个多月都没见贺远来找自己。
起初是一到礼拜天便难免生出些期待,想着那人或许今天会来,可每每都在心里那块石头飘飘悠悠地悬了一天之后,又啪嗒一声,失望地落回原地。
情绪如此起起落落地过了一个月,苏倾奕原本还有些七上八下的心渐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待到第六个礼拜天仍是空等一场时,他再傻也反应过来了,恐怕这回又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可明白归明白,落到实处时,人却往往很难干脆起来,总免不了抱着几分侥幸心理,但凡没亲耳听到拒绝的话,多半仍会在内心某个隐蔽的角落,藏留下最后一丝期待,期待着对方不会真让自己失望。
于是,当又一个休息日下午,苏倾奕听到敲门声的一刹那,心跳便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起身去开门。
贺远正往手上呵着气,见门突然开了,动作便是一顿。苏倾奕也愣了愣,一时连请人进屋的话都忘了说。
——两人一个多月未曾见面,现下看到对方的一刻都有些发怔。
贺远先回了神,将夹在胳膊底下的雨伞抽.出来晃了晃:“苏老师,我来还你伞。”
“……好,那个……快进来吧。”苏倾奕一句话回得磕磕绊绊,关门时无奈地叹了口气,心说自己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贺远进了屋,扫了一圈仍旧干净整洁的宿舍,拿着伞有些犹豫地问:“苏老师,这个放哪儿?”
“给我吧。”苏倾奕接过伞随手挂在门后,又转去桌上拿来暖壶往门口脸盆里倒了些热水,伸手试了试水温,方对贺远道,“过来暖暖手,看你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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