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妖兽打交道多了,连狰狞的神色都有些不似人类,“为何不说,自从诸神寂灭,灵山上的大巫们就再也没了方向,每日里只浑浑噩噩地虚度呢?往日的风光全成了笑话,有一个人想过如何挽回吗?往日俯首帖耳听灵山神意的国度,一个个崛起又衰落,都过了多少代?群星璀璨地闪耀又陨落,其中有巫咸国什么事吗?说什么超然物外,不过是一群僵化在灵山上的老不死,在等待一个最终的死法罢了!”
“可我不甘心啊……巫咸国拥有最辉煌的开始,哪怕毁灭,也要以,最辉煌的方式才行——”巫抵牙关直颤抖,虽然有着以情动人的成分在,但看得出,也是动了真心的。
“咦,小巫抵,老婆子倒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热血的想法啊?”一个苍老的女声忽然响起,幽幽渺渺,难辨来处。
好在来人也没有故弄玄虚,直接从门外走了进来,却是个满头银发的瘦小老太太,正是长年在外不知何时悄悄归来的巫盼,身后还跟着不苟言笑的巫礼,神色忐忑的巫姑巫真。
事到如今,巫抵自然知道大势已去,冷笑一声,颇有些心灰意冷状:“那也总比混吃等死的好。”
他豁了出去,已完全不在意其他,压根没打算给其他人留一点面子。
巫即还没什么反应,巫盼却直接炸了毛,手中一根盘龙拐直接冲着巫抵身上就招呼过去了:“就你一个能了是吧?啊!巫咸国的人要的是当个不可一世的霸主吗?你也活了不少年头了,没眼看到霸主来来回回换了多少茬?卷进去多少国?有一国善终的吗?巫咸国安安静静地待在极西不好吗?上赶着往里头掺和?”
巫抵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下,他也不闪躲,继续冷笑:“恐怕事到临头,想不掺和也晚了,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那么多蝼蚁般的人和小国都知道与其听虚无缥缈的天命,不如奋起一搏,倒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舍不得这条苟延残喘的老命了么?”
巫盼怒极,还欲再打,却被巫即阻止了。胖胖的老人摇摇头:“我从不反对顺势而为,只是人呐,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是你可以努力的,有些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取的。”
巫礼黑着一张脸,语气平平地开口:“巫抵,你以为自己多年掌管迎客署,都是你的功劳?可知是谁一路说服十巫支持你?你以为你私底下派出去多少人与东边南边的国度来往,别人真的一无所知?你以为,为何巫即大人隔些日子,便要召集大家一起,让你说些迎客署的情况?你没发现,有些你急功近利的部署,都是在众人喝茶吃点心时,轻描淡写地阻止下来的么?我们说的那些危害,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心里过?”
“他哪里会听得进去?一意孤行惯了,总会以为我们这些老家伙千方百计碍他的路罢了。”巫盼冷冷接道,转而又一瞪眼,“这些也就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鼓与钦这样的煞物重现世间,不该招惹丈夫国!”
关于鼓与钦,不过是一些猜测,并无实际证据,巫盼寻思着诈一诈,结果此时巫抵真的心情动荡,竟完全没有反驳,噙着一丝冷笑:“只可惜,这鼓与钦被镇压多年,本事依旧比我想象的大,竟然挣脱了我布下的天罗地网,还能夺走稀世宝贝钟山玉难逃。好死不死,路上碰到一群蛊雕掳了只九尾狐,混乱之下竟是便宜了那只快死的九尾狐……要不然,鼓与钦,加上钟山玉的力量,还有我研究多年的药物,组建一支战无不胜的兵团,今天哪有你们说话的份?”
他为自己每次都只差一线的运气表示无比不满又无可奈何:“天要灭我,我无话可说。”
这个向来强势的老人,直到如今,依然不肯服输。他冲着上天比了个手势,这在极度崇敬神明的巫咸国,带有明显的亵渎意味。底下人大惊失色,纷纷涌上前,将巫抵捆了个结实。
“带下去,消息先别传回巫咸国,秘密找出他囚禁妖兽的地方,千万不可给人机会放出那疯狂的‘妖兽军团’——着重搜寻灵山附近人不太走动的几座山。”巫即吩咐。
底下一阵忙乱,终究清净了下来,只剩下几名后来的大巫。
“那个幽如何是好?”巫盼是个急性子,问道。
巫即叹口气:“对丈夫国找个借口,说巫抵突生急病,让小弟子来探病。直接以药物让它现形,以犯事之由,强行带回巫咸国。哪怕礼数有些不周,也不顾不得这许多了——总比丈夫国知道了幽的真身,两国结下大仇强。”
听到这里,巫礼忍不住愤愤地拍了一下桌子:“这巫抵……简直岂有此理!连极东和极南都听说了丈夫国财富无限,金玉为砂,早就恨不得西边出点乱子,他还敢凑过来掺和一脚。我们千防万防,他倒好,把一直大猴子拿来讨好厉钧?怎么想的?真当丈夫国的长老们都是吃白饭的么?那群老家伙,哪个不是人精?国君和继承者寻常不像话也就算了,真要闹出荒唐事,能不出手?”
巫盼神色更冷:“连大群的妖兽和煞物都敢碰了,区区丈夫国算什么?与虎谋皮,还是注定反噬极快的事,巫抵……该说他有胆量呢还是无知者无畏呢?”
“都少说两句,事已至此,我们还是解决问题为上。”巫即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角,神色疲累,“这些年明面上让巫抵一个人撑着迎客署,接触的人太过庞杂,我们又有所顾忌,发展成这样,也不能全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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