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道旁了。她认真地对此事表示关切,因为对她而言,丢摩托车比丢学位更明白易懂。两个妹妹也牵挂此事。直到晌午为止,她们不断地为摩托车而哀叹。尽管莫瑞斯一向能够让她们闭嘴,或把她们打发到听不见她们声音的地方去,但他生怕她们过于顺从,会像复活节放假期间那样削弱他的志气,所以什么也没说。
到了下午,莫瑞斯的精神崩溃了。他想起克莱夫和自己仅仅相聚了一天!而且就像一对傻子似的乘着摩托车疾驰——却不曾相互搂抱!莫瑞斯没有理解,正因为如此,他们这一天才尽善尽美。他太年轻了,不曾察觉为接触而接触是何等平庸。虽然他的朋友在抑制着他,他还是几乎倾注全部激情。后来,当他的爱获得第二种力量时,他才领悟命运待他不薄。黑暗中的一次拥抱,在光与风中的漫长的一天,是两根相辅相成的柱子。眼下他所忍受的别离的痛苦,并非为了破坏,而是为了成全。
他试着给克莱夫写回信,他已经在惧怕虚伪了。傍晚他收到另一封来信,是用“莫瑞斯,我爱你!”这样的词句构成的。他在回信中写道:“克莱夫,我爱你。”随后,他们之间每天都有书信往来,毫不在意地相互在心里制造着对方的新形象。信件比沉默更迅速地引起曲解。心怀恐惧,不知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克莱夫感到害怕。于是临考试前,他请假直奔伦敦。莫瑞斯与他共进午餐,这是一件可怕的事。双方都已经很疲倦了,却选了一家噪音格外大的饭馆,彼此说话的声音都听不见。“我一点儿也不愉快。”分手的时候克莱夫说。莫瑞斯感到宽慰,他自己都装出一副愉快的样子,心里就更加难受了。他们约定,今后在信中仅限于写事实,除非有紧急情况,不再写信,心理上的压迫感减少了。莫瑞斯头脑发热,几乎处于高度兴奋状态,只不过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之后,他接连睡了几夜,连梦都没做,终于康复了。然而,日常生活依旧不愉快。
他在家中的地位是不正常的,霍尔太太希望有人替他做出决定。他俨然是个大人了,上次过复活节假期时,还把豪厄尔夫妇解雇了。然而另一方面,他在剑桥受到停学处分,尚未满二十一岁。在她这个家里,该给他什么样的地位呢?在吉蒂的鼓动下,她试图向儿子显示一下自己的权威。莫瑞斯起初露出了真正惊讶的神色,随后就敌视起她来。霍尔太太动摇了,虽然喜欢她的儿子,却采取了求助于巴里大夫这一不明智的措施。一个傍晚,大夫叫莫瑞斯到自己家去,说是有话跟他谈。
“喂,莫瑞斯,学业怎么样?不完全像是你所期待的样子吧,啊?”
莫瑞斯对他们家这位邻居依然心怀畏惧。
“不完全像是你母亲所期待的样子一这么说更中肯一些。”
“不完全像是任何人所期待的样子。”莫瑞斯瞧着自己的手说。
于是,巴里大夫说:“哦,这样就最好了。你要大学的学位干吗?它从来就不是为郊区的中产阶级而设的。你既不会去做牧师,也不会去做律师或教员,你也不是个乡绅,纯粹是在荒废光阴。马上就业算啦,你把学监侮辱了一通,相当不错。你的职位在伦敦商业中心区。你的母亲……”他停顿了一下,点燃了一支雪茄,却什么都没给这个小伙子。“你的母亲不理解这一点。只因为你不肯悔过,她很着急。依我看,水到渠成。你踏进了不适合于你的地方,而你又非常正确地抓住第一个机会摆脱了这个环境。”
“您这是什么意思,先生?”
“咦,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我指的是,倘若一位乡绅发现自己的举止像个粗鄙无礼的人,他就会凭着直觉道歉。你是在不同的传统观念下长大的。”
“我想,现在我该回家去了。”莫瑞斯说,他保持了威严。
“对,我想你是该回去了。我希望你已经领悟到我不是请你来度过一个愉快的傍晚的。”
“您谈得直截了当——也许迟早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做。我知道自己喜欢这样。”
大夫一触即发,他大声嚷道:“你怎么敢欺侮你母亲,莫瑞斯。应该用马鞭狠狠地抽打你一顿。你这个浅薄自负的小子!不去请求母亲原谅,却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我统统都知道。她泪汪汪地到这儿来了,要求我说几句话。她和你的两个妹妹是我所尊重的邻居。只要女人们发话,我就惟命是从。别回答我,先生,别回答。不论直截了当与否,你的辩解我一句也不要听。你玷辱了骑士精神。我不知道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我对你感到失望,感到厌恶。”
莫瑞斯终于走到外面去了,他擦了擦额头。他有几分惭愧,自己对母亲不好,他身上那庸俗的一面被刺痛了。然而不知怎的,他下不来台,不能改变。一旦脱了轨,好像永远也上不了轨道了。“玷辱了骑士精神。”他琢磨着大夫的指责。倘若坐在摩托车挎斗里的是个女人,倘若他是由于这个缘故才拒绝按学监的命令停下来,那么巴里大夫还会要求他谢罪吗?想必不会的。他吃力地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他的头脑依然虚弱,但是他非动脑筋不可。因为有那么多日常谈话与想法,他都得重新解释一遍才能领会。
他的母亲在等候着他。她显得怪难为情的样子。她的儿子.她觉得应该亲自来训斥他。她对吉蒂抱怨说,莫瑞斯长大成人了,子女们一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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