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皮肉,刹时鲜血迸溅口中,腥味甜腻,如饮甘露!
同归于尽都不解恨!
戾南城惊愕,一时茫然。他清楚得感受到,血管里的血液潺潺流淌。那是他日日夜夜的牵挂和自欺。
捧在哑巴头侧的双手,悄然坠落。
“主子!”
陌风陌云看出戾南城的意图,急忙扑上前,一个劈昏哑巴,一人捂住戾南城汩汩冒血的脖颈。
灿灿猩红倒映殷色天空,滚滚云霞如烈火,将大地披血。
五十六
钢骨铁铸的戾南城被一口咬去半条命后,第二天还是早早醒来,以脖颈让纱布裹成两个粗着实不忍直视的形象,匆匆进宫。
李麟见他这模样,闪过一丝惊讶,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人找到了?”他明知故问一句,扶额笑道,“哎呀,想必哑巴肯定恨死你了,你的伤是他弄的吧。”
戾南城面无血色显得苍白又憔悴,他阔步走上前重拍桌案冷道,“你故意的。”
李麟耸耸肩,笑得邪魅,坦然承认,“没错,要李徽死,审问他故从心腹便好,青晏宁死不肯开口,我就知道他们两关系匪浅,现在你清楚了,谁对你真心?”
戾南城闭上眼,沉吟一会再睁开,无喜也无无嗔,手伸进宽袖摸出龙首兵符放到李麟面前,“我辞官,一个将死之人实在无需你费这般心思。”
李麟目光收紧,瞬间成竹在胸的自信消失干净,一张脸扭曲变形,抓起兵符冲出桌案,“我不准!天下名医无数,一定可以治好你,收回去!”
李麟张牙舞爪地把兵符往他怀里塞,戾南城挡了几下,扬手将他挥开,李麟趔趄着跌撞到桌案,仍不死心,再次直冲过去,毫无皇帝威颜。
“皇上,皇上……”这时一个太监拿着封信进来,见到这副情景,连忙把脸埋低战战兢兢地禀话,“八百里加急……”
李麟顿住了动作,生怕戾南城走死死拽着他的衣袖,“念!”
太监这么一会额头已跑汗,手一抖一抖拆开信,“西陲将军郝连奎带兵两万入驻鹤山关。”
鹤山关距京城三百里。
听完李麟面目空茫,转瞬警醒过来,甩开手暴怒,“郝连奎好大的胆!竟敢私自动兵!”
“他想干什么?”李麟看向戾南城。
太监缩手缩脚得退出御书房。
“草民不知。”戾南城冷漠回应,错步转身。
“戾南城!你是天下兵马总领,命他撤兵!”
“已经不是。”
“谁允许你辞官?我不许你就还是!”
戾南城回头淡淡扫一眼,“难道皇上以为,兵马总领比皇帝管用?皇上大可自己下令。”
“戾家世代辅佐君主,你不怕天下人非议?不怕戾家忠良之名毁于你手?”李麟一时不解郝连奎的意图,但危险的气息尚可闻到,慌不择言只有给戾南城背上戾家祖宗代代忠心护主的责任。
“忠良?”戾南城独自发笑,望着殿外徐徐日升,“我爹就是忠心太过。君恩难测,千古如此,无一善类!”
语罢施然迈出高槛。朝阳蓬勃,难驱散盘踞的阴霾。
何为忠心?自举兵颠倒黑白起,他的忠心只忠于自己的私念。不,从自以为是道破储位之争时起,他何曾想过对谁人忠心不渝?他是他,永远不会像他爹,生死由君定。
身后一国之主的呼喊声飘扬,激愤渐转悔疚。戾南城自嘲一笑,瞧,自己到底错大,扶了个误主。
陌云乖巧地守在宫门口,见戾南城出来,赶忙迎上贴身保护,他家主子伤残,极可能毫无征兆就倒下。
戾南城依旧看地,过半晌,他停下低声吩咐了好些话。
天见黑,服过安神汤的哑巴,遽尔睁眼,精光闪动。
可却魂不附体般,盯看床顶,良久,才扭过头,
“青晏?”
戾南城五步外站着,回道,“西厢。”
哑巴迅速起身,动作流利,肩伤脚伤竟不影响他正常走动。
西厢,烛火耀眼。
青晏安详躺着,衣裳净爽,伤口也经清理,可还是触目惊心。
哑巴走一步停一步,最后站定三尺外不再靠近。
一阵风过,人影贪婪地拉长,始终是见不得光的东西,极快地又缩回方寸之地。
门外陌风踏进几步,附在戾南城耳旁小声禀告。
不一会儿,林成风急匆匆走进房,走到哑巴身后。
哑巴这才恢复神智转过身来,双眼红肿强忍着泪水,鼻音浓重,
“对不起……你来晚了……”
林成风胸膛微微起伏,看向床上的青晏,握紧同州的指节咔咔地响。
谁也没想到实际上体虚气衰的哑巴,会在这时有那般的速度和力气。
不过眨眼间,他抽出了林成风的剑,直直刺向戾南城。
而戾南城居然没躲,亲眼看着同州寒芒乍现的一瞬随即不偏不倚正中他心口。
剑入寸余,那厢戾南城才象征性地反应过来,空手捉住白刃。
他记得上一回,他这么接剑,还为此付出半截尾指的代价。现在,残指隐隐发痛。
见证这一幕的两个旁观者,陌风先动,不顾戾南城勒止的手势,掌作刀朝劈向哑巴。
几乎同时,林成风护住哑巴将他拉退,挡开陌风的力道。
眼见下一刻,两人就要对招,一个沉哑的声音响起,
“成风。”
来者素衣,眉宇轩昂,却像万年凝结不化的冰霜,无人能懂的冷冽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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