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往屋里走的身影,满脸的疑惑,「嘿,真是奇了怪了,怎么爷感觉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用过晚膳,又磨叽了一会儿,豆豆才拖拖拉拉地坐到桌边开始练字,但整个过程里眼睛直往严玉阙手里那些帐本瞄,仿佛帐本的吸引力更大。
严玉阙正在清算除去房契地契遣散家仆之后,自己身边还能有多少剩余,够不够他们几个先找个地方落脚然后过上一段安逸的日子,以前不觉得银两好用,如今却感受到了什么叫捉襟见肘。
剩下的这些银子除了日常的开销之外不知道还够不够盘一个小铺子,不如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都一起换成现银算了……
严玉阙抬头,看到豆豆身前那纸上字没写几个,眼睛倒是布登布登地只瞅着自己手里的帐本,便将手里的帐本放到桌上,道:「这么喜欢学做生意?」
豆豆用力点点头,「爹爹,我以后可以跟着你学做生意吗?我们还会开铺子吗?开的还是布庄吗?如果不是布庄也行,但最好是布庄,豆豆就认识那些布料……」烛火下,眼里点点星火闪烁耀眼。
严玉阙觉得他兴趣这么大并不是坏事,但也不能因此疏忽了其他的,「你先把字都写像样了,爹才教你做生意。」
「你和师父一样,每次都是这句话……」豆豆噘起嘴趴在了桌上,一脸的不开心,「大人最狡猾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兑现承诺,说不定到时候就又换了一个说法……」
严玉阙蹙了眉头,琉琦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他?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得赶紧把他纠正回来。
「你什么时候见到你爹我说话不算话?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马难追,爹说以后让你学做生意,以后就让你学。」
但豆豆依然没高兴起来,继续鼓着嘴巴噘地高高的,「你说会让我见师父的,但是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你去找师父……」
这一句话确实把严玉阙给堵住了,严玉阙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想到了什么,敛下表情道:「原本爹可以给你一个富裕的生活,衣食无忧,下人伺候,你喜欢布料还能时常去绫锦院学习,但是现在这一切因为你师父和连玉楼都没了,你难道不会因此讨厌你师父吗?说不定出了这京城,我们再也穿不上这么好的布料做的衣服,再也吃不到山珍海味,要像其他普通人家那样担心温饱的问题,你原本可以当一个少爷,结果最后却成了普通人家的孩子,你心里不难过吗?」
这番话对于豆豆来说或许过于难以理解,又或者在这么小的孩子心里,仇恨是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他皱着眉头想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懊恼地抓了抓脑袋,「我为什么要讨厌师父,师父帮豆豆找到了爹,豆豆感谢师父还来不及呢……」
是啊……
自己不也这么回答过琉琦?
「那么大人呢?会不会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让大人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不会……我只会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唤回了我那被埋葬了许久的良心……」
其实每一场仇恨都有相对立的一面,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永远都看不见而已。
豆豆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如果豆豆和师父做了让爹生气的事情,爹会原谅我们吗?」
严玉阙回过神来,奇怪他怎么会冒出这个疑问,不过小孩子鬼点子多,说不定受了琉琦的影响偶尔会使使坏,但只要无伤大雅就不算严重,「只要别太过分,我就不予计较。」
「真的吗?」豆豆眼睛闪闪亮的,一扫因为不肯练字而呈现在脸上的阴霾。
见他这副样子,怜爱这余严玉阙再次摆出严父的姿态,用手指扣了扣桌子,「赶紧写完去睡,明早我们就要出发了。」
「是!」
晚上的时候,严玉阙梦到了自己又回到绫锦院里,不知不觉间又走回到了琉琦编结花本的那间屋子前,推开房门,坐在挑花绷子前的是那个温文优雅、亲和恬然的青年,总要将手里这个纹样做完才会抬起头来,而后笑意如春,轻唤一声……
「大人……」
梦里的严玉阙看着那个人,蓦地心里一动,箭步上前,拽住琉琦的手臂,「琉琦,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这话甫一出口,严玉阙自己吓了一跳,惊讶得不敢相信。
而面前的琉琦却没有丝毫的讶异,依然还是那副平静淡然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如春风一般暖暖和煦,但脱口而出的话,却冷若冰寒,「可惜小人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大人呢……」
严玉阙只觉腹部这里被什么撞了一下,低头,只看到露在外头的匕首刀柄,嫣红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青古板地面上,严玉阙后退了两步,颤颤出声,「琉琦你……?」
琉琦依然那样温和浅笑,有风捋起他的发丝,露出左脸上的伤痕,衬着那笑意,却蓦地让人毛骨悚然。
「大人,一路走好……」
「……别、走!」
严玉阙伸长了手臂要去抓那渐渐消散的人影,周围却突然沉入一片黑暗,再次睁开眼来的时候,看到是熟悉的床帐顶部。
严玉阙躺在那里愣了良久,始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外头天已经蒙蒙亮,听到门外传来严安和豆豆的声音。
「小少爷,怎么可以不洗脸呢?」
「我不要,我不要!」
「不洗脸多脏啊,难道要小的给你抓只猫来舔舔?」
「就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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